。
冯媛躺在程府屋顶,耳边清风徐来。
夜深人静,正是安歇入梦的时候,屋里的蜡烛还亮着,烛台边上坐着的女子叫徐莲怜,正是主体的另一个化身。
按照此时社会的约定俗成,十六岁,正是徐莲怜谈婚论嫁的年纪,若是幸运能遇到个托付终身的夫君。
徐母是官家女子,有娘家荫庇;徐父是官场小吏,为人处事算不得清正,徐家也算不得清贫。
十七岁那年,徐莲怜坐在马车上,冯媛坐在她的车顶,哒哒的马蹄声载着女子的不舍,去了以后的家。
徐莲怜的夫君是户部侍郎次子,夫妻俩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
这夜徐莲怜在灯下抄书,夫君宿在花街柳巷,冯媛跳下来,站在徐莲怜身后,徐莲怜的字写得比自己好。
她东瞧瞧西看看,这书有什么好抄的,爹要她抄书,她从来都糊弄完事。
时至三更,持扇的侍女说:“夫人,二爷今夜怕不会回来了。”
夫人每夜都要抄书,今夜抄的是学经。
徐莲怜叹了口气,将抄好的纸烧掉。
徐莲怜说:“点翠,你去歇着,夜里有事再唤你。”
徐莲怜躺在床上,冯媛躺在她身侧,徐莲怜模样端庄,她侧着身子,秋水似的眼渐渐溢出泪来,冯媛擦拭她的眼角,手却穿过她的脸蛋。
徐莲怜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不幸的。
白日里冯媛捉弄了这个寡情薄意的男人,徐莲怜给在外面砸了头的男人送药,送完药,话也没说就走了。
“爷伤了脑袋,你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她的丈夫有些生气,横眉怒目的。
徐莲怜站得笔直,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我给爷送了汤药,爷好好休息,晚上别误了谁家公子的局。”
程二爷砸了汤碗,药汤溅到徐莲怜裙子上。
点翠忙叫人进来打扫,徐莲怜看了他一眼:“爷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程二爷在家里住了几日,养好了身子,又开始以前的早归夜出。
徐莲怜跟别家的女眷一齐玩乐,夫妻俩除了新婚那月,再没好好说过话。
两人富贵享乐一场,也一同罹难。
户部侍郎贪污渎职秋后处斩,家眷男流边,女为奴。
冯媛跟女鬼说起这事儿。
施纭卿知道宫墙内外的腌臜事:“这不是好事?教坊司的女子没几年好活,她死了,你也免得在这世上遭罪。”
冯媛有些生气:“我从没盼望她死!她比我有文采,写诗作画,弹琴鼓瑟,什么都会,待人也好,她这么好的人,就该长命百岁!那个程赴根本配不上她!”
女鬼躺在石棺里悠悠地说:“所嫁非人罢了,就算遇上个称心如意的……”
冯媛也没有以前那般幼稚,听施纭卿念叨了这么久:还在想她那个情人,说别人痴心,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执念。
要是放下了,她早起投胎了。
教坊司的女子出卖颜色,陪酒赔笑是家常便饭。
冯媛看着她被人刁难,被人作践,生出的怨气比徐莲怜本人还多,这世道真是不公,徐莲怜做错什么?只是嫁了错了人。
上天是眷顾徐莲怜的。
太后五十大寿,徐莲怜还良籍,没去投奔人走茶凉的亲戚,靠着攒下钱财和绣花手艺在京都谋生。
她的一生还有很长,平平淡淡已是幸福。
直到崔明珠说想娶她。
冯媛知道崔明珠,新科探花崔明珠,也是冯媛的未婚夫。
冯媛死于意外,家里自然还了婚书。
崔明珠殿试那日,冯媛去了趟皇宫,宫里的人都说探花郎诗作文采飞扬,策论鞭辟入里。
那这宫中的圣人也非书中说的凶神恶煞。
皇帝见探花郎年轻,说,这就是国家未来的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