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他有过无数次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将他送进国子监读书,后悔当初不该带他进入官场,更后悔当初放任他独自前往应天府。
三年前,应天府尹李琦因不瞒萧玦培植党羽,攫取钱财田地,在应天府只手遮天为非作歹,暗中秘密上书欲向皇帝揭发萧玦罪行。只可惜这封信还未送到皇帝手中就被萧玦的人马拦截。而后不出五日,李琦已获罪入狱,家中男丁尽数枭首,女眷没入教坊司。
此案彻底奠定萧玦在应天府的地位。
同时萧阳也意识到,这个因为生母去世冷漠寡言,性格怪异的儿子,已经彻底脱离他生为人父的掌控,他顶着萧家的姓,决然地走上一条用白骨鲜血堆就的登天路,成为大晋只手遮天的奸佞之臣。
看到萧玦出现,他心里生出的一丝对翩枝的怜悯顿时烟消云散,甚至对萧玦生出几分厌恶。
“你来做什么。”
萧玦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转过头低垂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望向跪伏在地上的翩枝,轻轻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他什么话也没说,抬脚从翩枝面前跨了过去。
锦缎般的霞光铺满天际,萧玦白玉般的面庞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皇上儒孝乃大晋之福,首辅大人应当开心才是,为何定要拂逆皇上的意思。”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此行是想劝首辅大人松一松口,全了皇上心意,这才是为臣的本分。”
萧阳冷冷地望着萧玦,面无表情开口道:“先皇唯恐大晋江山无继,于宗室子弟挑选皇上为嗣托付尊位。而今皇上登基不过四载,便要称生父为皇考,弃先帝于不顾,岂不是让天下人议论皇上不义。”
萧玦表情平淡无波,显然并未将这些话听进去,转着扳指漫不经心道:“首辅大人所言有误,何为臣工,食君之禄,必要担君之忧。皇上想为父尽孝,身为臣工自然要簇成皇上所想。若按首辅大人所说,献王是皇上生父,如今皇上却要改称他向,岂非让天下人议论皇上不孝。”
常年浸淫官场的萧阳早已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尽管内里再翻江倒海,面上却不露任何情绪,他侧身负手冷笑道:“简直本末倒置!皇上先为先帝之子,方可继嗣承祧登高御极,光有天下!”
萧玦一声轻笑,“原来首辅知晓如今是皇上御极。我回京这几日,还以为朝野上下皆由内阁、由您说了算呢。”
“混账!”
萧阳的神情有一瞬的碎裂,他转过身盯着萧玦,冷冷道:“内阁对皇上忠心耿耿,你说这话是何用意。”
萧玦笑容依旧不变。
“表忠心的话,首辅大人应当对着皇上去说。不过这几日首辅称病告假,是对皇上的忠心吗。”
话中已现机锋。
两人的眼神瞬间仿佛化成两柄锋利的剑刃,眼风相对的瞬间,璞园中碎开冰冷的寒芒。
父子间的政治博弈,谁赢了谁说出去都不那么光彩,再加上此刻还有妇人在场,萧阳不想多做纠缠。
他收回目光,神情冷漠语气嫌恶。
“你一人不忠不孝便罢了,不过,我一日在朝,就一日不会让你蛊惑皇上。”
说完,他甩袖离开,身影消失在璞园中。
天光微暗,璞园里暗香浮动。
萧玦转过身,盯着跪伏在地上的身影,眸光幽深。
轻柔的晚风裹挟着突然而起的凉意拂过面门,他垂眸转着扳指,久久未发一语。
良久,他停下转动扳指,也收回落在翩枝身上的目光。
“父亲已经走了。”
翩枝应了一声是,低着头手摁着膝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绕过萧玦往毓顺堂的方向走去,自始至终,没有朝他看一眼。
身后的萧玦忽然出声,一如当年那般唤她的名字。
“翩翩。”
翩枝没有应他,拖着发麻的双腿加快脚步,想尽快离开璞园,离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