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内,署理西安将军德兴阿一大早就把自己关在满城将军署内的书房里,并吩咐手下的戈什哈,除非重大军情,否则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
德兴阿闷闷不乐地坐在雕花的太师椅上,两眼呆呆地盯着书案上的未来得及送出去向朝廷告急的奏折。时而站起身来双手负后,长吁短叹;时而俯身抓耳挠腮,时写时停;一书未成,却又焦躁地把刚写的奏章撕个粉碎。
同治元年四月,从河南一路逃窜而来的粤匪,攻占商州后,一路西行,过山阳、镇安,沿乾祐河而上,五月六日夺取孝义厅,直逼西安。五月十七日,又在大峪口、尹家卫、杜曲一带,先后击败前来围堵的陕西驻防八旗、绿营和团练组成的主力。陕西提督马德昭、固原镇提督孔广顺、西安左翼副都统乌兰都先后战死,陕西巡抚瑛棨受伤,率领残兵败将逃回西安。
太平军一路追随,顺势包围了西安,至今已经整整两个月了。两个月来,瑛棨闭门养伤,西安将军托明阿因病退职,将西安城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自己,至今未好。陕甘总督熙麟受阻于山西,至今还没上任。
西安将军职位空缺,自己署理西安将军一职,可是陕西兵力空虚,甘肃的兵力自己又无权调动,只好将附近府县的团练都调入城内,帮助守城。两个月来,自己前抵后挡,左支右绌,硬是凭着万余兵丁,两万余团练以及两万余官绅家丁护卫挡住了粤匪的进攻。
被围之前,告急文书的送出了一封又一封,可是前来救援的官兵却未见到一人。粤匪围城以后,本就不安稳的叛军们也趁机起事,把整个陕西搅得更加混乱。
二十多天前,攻城甚急的粤匪突然撤去了包围,不知所踪。可是早已虎视眈眈的会匪们却又四面八方地围了上来,而且人数越来越多,短短的时间内,西安城的周围已经竖起了十八个营号,人数多达二十余万。
这些叛军们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自制或缴获的火枪和火炮甚少,而且性能低下,对城墙的威胁很小。但是这些叛军们悍勇异常,而又不惧生死,一波连着一波,架起云梯,日夜攻打城池。虽然凑效不大,可是城内的弓箭弹药也是消耗不少。
虽然西安城内粮草、兵器十足,可是若是这样下去,城内的守军也架不住这样的消耗,终有破城的机会。
哪知刚坐下没多长时间,一个戈什哈猛地推开了房门,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顿时把正在陷入苦思冥想的德兴阿惊醒,恼怒地拔出刀来,就要斩了这个不懂事的奴才。
“主……子,援军……援军……来了。”
戈什哈却无半点惧色,兴奋地喊道。听到这个消息,德兴阿愣了一下,丢下手中的佩刀,一把抓住戈什哈的前襟问道:
“哪里来的援军?援军在哪里?有多少人?”
“在……东门方……向,估计……有两……三万。”
戈什哈的话还未说完,德兴阿已经闪出了门外,打马向东城驰去。
让我们把时间翻到前一天。出了商洛山,陈玉成他们沿着坝水河谷前进。西安、临潼、渭南一带是陕西最为富庶、人烟最稠的区域,也是叛军最为猖獗的地带,就连蓝田县一带也没有逃过这场无妄之灾。
过了蓝田一路北行,一座座荒芜人烟的村庄,一堵堵焦黑的残垣断壁,一具具死状恐怖、爬满蝇蛆的尸体,一群群肥硕无比的乌鸦,一条条两眼赤红的野狼,无不述说这里的悲惨遭遇。
看着被剥光衣服的年轻女尸,看着被摔得脑浆崩裂的幼儿,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人,再看看被砍去头颅的年轻壮汉。陈玉成怒目圆睁,手指攥的发白,泪水早已蒙上了他的双眼,心像被扎过一般地疼痛。
“兄弟,你没事吧?”看到陈玉成那噬人的眼神,再看看他那咬的欲碎钢牙,整个人明显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额尔齐木毕里克赶忙出声提醒道。他知道若是这样下去,任是你有再坚强的意志,恐怕也要崩溃开来。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以暴制暴,以杀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