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殡仪馆。

庄严肃穆的吊唁大厅内，响起庄重而悠扬的钢琴声。

余礼一袭黑裙坐在琴前。

逝者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余礼弹了一首《天空之城》。

告别大厅内全体起立，每个人都低着头小声啜泣。

"刚才是你弹琴的吧。"

余礼提着裙摆刚走到门口被一个女人拦下，眼神疑惑："是。"

"你们殡仪馆就是这么不尊重逝者的吗！"

余礼被吼的不明所以，她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考虑当下场合，好言好气道："不好意思女士，这里要保持安静，我们去外面说可以吗。"

程让正好路过，看到余礼被女人指着鼻子，连忙赶过去："打扰一下，怎么了。"

他把余礼护到身后。

"你是领导吗！"女人语气不善，"我要投诉她！"

"有什么问题你说。"

"我花钱让她给我妈弹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她刚弹的什么！"女人连哭带骂，“果然殡仪馆赚的都是黑心钱，你们也不怕死了下地狱！”

程让把她拉到一旁："怎么回事？"

余礼抿唇："没人通知我换曲。"

"你接的谁的班。"

"王浩。"

"我一会问问他什么情况。"程让继续说，"你下面不还有一场吗，你先回去，这我来处理。"

余礼说了声谢谢："回头请你吃饭。"

余礼调整好状态，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回头没看到有人。

今天是她在这上班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原本以为自己幻听，突然一声哭声把她吓了一跳，浑身冒冷汗，再看看，大家都在低头默哀。

余礼胆儿小，至于为什么还在这上班，纯属意外加巧合。

三个月前，她同时经历了外婆去世，男友劈腿和失业。

似有预兆又突如其来，悲伤的情绪分不出先后顺序。

有句话叫合格的前任就像死了一样，再加上外婆生前最爱听她弹琴，殡仪馆钢琴师这个职业完全是一箭三雕。

她告诉顾月华找的新工作还是弹琴，但没说是在殡仪馆弹钢琴。

旁敲侧击说过两次，顾月华的反应都很大，甚至要把她扫地出门。

一曲结束，余礼起身目送着大厅里的人离开。

王浩说刚开始在这工作都会被氛围感染跟着一起哭，时间一旦长了，就会习惯。

显然余礼还处于一开始的阶段。

远处夫妇扶着水晶棺，一声声叫着爸啊，爸啊，她受不了跟着一起落泪。

追悼会结束后，那对夫妇朝她九十度鞠躬，余礼愣了一下，随后同样鞠躬致意。

这是第一位逝者家属朝她鞠躬，短短一个举动，余礼突然体会到了王浩所说的成就感。

她不是钢琴专业的，但因为热爱和天赋，现在可以靠钢琴谋生，以前也参加过比赛，但和此刻的成就感比起来，那些掌上和鲜花的分量有些轻。

或许这就是神圣感吧。

余礼这人性格执拗，用顾月华的话来说一旦她决定的事没有商量改变的余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即便在这上班她心里也有些膈应，但起码现阶段不会离职，因为她答应暑假要带顾月华出去旅游，得多攒点钱。

“怎么又哭又笑。”程让递给她纸巾。

“这份工作真不适合我这种共情能力强的人。”

他笑：“共情能力强不是一件好事吗。”

余礼指着红肿的眼睛：“再这么哭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瞎。”

程让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情解决好了。”

“怎么解决的。”

“逝者家属确实要求了特定曲目，王浩没来得及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