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对方不得已纳她为妾。
三年,宋珉能察觉到他日渐一日的亲近与依赖,或许就是怕有今日,他才会同意她随意进出书房,防止夫人下手。
可他越是对一个妾室上心,国公夫人便越容不下她。
“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保我弟弟平安长大,第二,销了乐善奴籍,放她归家。”
端药的婆子眉毛一竖,张嘴要骂,宋珉轻飘飘看她一眼,恍若不怒自威的世子爷,婆子瞬间噤声,心中嘀咕,将死之人,有什么可凶的!
“夫人若是应允,宋珉甘愿赴死。”
世子不在,想必院中护卫也被支开,今天她必死无疑。但真要挣扎起来惊动前院的国公爷,传出些风言风语,夫人也落不着好。
婢女皱眉,遣人跟夫人回话。
书房一时间安静下来,门外乐善被人捂着嘴按在地上,双膝磕着青石地板,她恍若未觉只奋力挣扎。
制住她的小厮一时不察,她逮着机会呼喊,“姨娘快跑啊——唔!”
话未说完复又被人捂住,早上还得意自己梳得整齐的髻丫,此刻散乱不已。
傻姑娘,国公府门禁重重,谁能跑的出去呢?
宋珉拂开窗牖的杏枝,温声道:“乐善,你好好的,便是报恩了。”
乐善哭着摇头,鬓发尽湿。
婆子疾步匆匆,跨过院门,“夫人应了。”
心口如有大石落地,宋珉踱回桌前,乌黑的药汁已经凉透,她端起碗,入口时想起的却是爹娘哄她吃药准备的杏脯。
去了地下定要向爹娘好生赔罪,还望他们不要生气才是。
她仰头,一饮而尽。
见药喝完,婢女领人出了房门,顺便将乐善带走。
书房只剩宋珉一人,毒药开始发作,灼心蚀骨。她伏在桌前,衣衫下脊背微凸,黑色鲜血从口中滴落,越聚越多,沾湿了前襟。
双眼执拗地看向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空,两枚青杏仍旧挂在窗沿。
宋珉探手将杏子拢在掌心,手腕用力,细细一截枝桠绷直,以前那般固执的人,想要什么便非要得到,死到临头,终于尝了一回念而不得的滋味。
最终她松开手,枝桠缓缓缩回,指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拨动,青杏晃荡着离开窗沿,重新挂回枝头。
宋珉死后,魂魄上飘,亲眼看到一卷草席裹住她的尸体,两个粗使婆子将她带到乱葬岗,随便一扔。
活了半辈子,结局竟是曝尸荒野。
大概是因为已经死了,宋珉并不觉得难以接受,只是魂魄总困在乱葬岗,倒不如早些让她和爹娘见面。
日落西山时,乐善头发散乱脸上脏兮兮,肩膀背着小包袱,跌跌撞撞跑来。
随行三五人都十分眼熟,等到他们个个红了眼流泪,宋珉终于想起,是看着她长大的同乡叔婶。
已经化作魂魄的宋珉见此场景不由鼻尖一酸。
“村长爷爷,王大娘,小虎弟弟,你们怎么来了?”
“奇怪,阿珩呢?”
他们听不到她的声音,众人合力将她搬上牛车,从黄昏走到月上,尸身被放进黑色棺材,埋入地底。
木头刻成的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宋家长女宋珉。
区区六个字化作铁掌捏住心脏,一直神色淡然的宋珉忽然捂脸痛哭,她还是爹爹的女儿,她还配做宋家的女儿。
泪眼朦胧间,却借着烛光看到一旁墓碑上刻着:宋家长子宋珩。
宋珉猛地瞪大眼睛,眼前白光乍现。
*
“姐姐!快看快看,我抓到一只小兔子。”
宋珉正在后院晾晒衣衫,七八岁的少年揣着衣兜,脚步匆匆的跑进院子,路遇院前的门槛猛地一跳,竟从怀里蹦出只通身雪白的兔子。
兔子惊慌失措,蹬两条四短腿四处乱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