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心底的爱意,可就是这样温存的一夜,重玹研磨,看着身侧睡颜,书下这封别离。
羡宁嘴角一抽,冷笑一声,“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想好了。”
她那日虽然受酒意催使,可到底也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连前世的恨意苦楚都愿意咽下,可他居然是在那时便起了和离的心思。
她怨的从来不是这封和离书,她怨的是他从来不相信自己会站在他身边,她要的不是他自以为是的保护,而是患难与共,同仇敌忾。
诚如羡宁所想,重玹一直都不敢相信羡宁会一直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身边,可与其说是他不相信羡宁,倒不如说是他不相信这样糟糕的自己有人会义无反顾的相信。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爱她,怕自己会拖累她牵连她,可直到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在自己心底,父母族人的清白总是在羡宁之前的,可他的族人是如何待他的神明,神明不见弃,可他不能无谓。所以这样他,配不上如此皎皎神明。
他看着应羲,眼底泛起了浓烈的苦涩,与爱未能触及的痛苦,“重玹一介罪臣之身,天界宽厚未多计较,可我却心底明白,对于神君,重玹尚有自知之明。”
在看到天缘谷外的情形时候,他心痛到无以复加,他都做了什么啊!她救他,救她母后,救他全族,欠了数不清的恩,而他是怎么报答她的。初见时,竟想拿走她的仅剩的元神去消湮他的体内的魔气。他之后的种种算计谋划,皆是想要她的命。
他曾觉得,自己是最知恩图报的,如今看来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以为是自己悟性够高,他以为是意志够坚,沦落魔域竟还能不被魔气所染,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重头来过的机会,可事实呢?
事实是从一开始,就是她在护着他,什么天赋异禀,从他为活下去不惜沦落魔域开始,他就已经是魔头了。
他想干干净净的去见师尊,快意恩仇的活下来,却让她用浑身的鲜血为祭。
羡宁有些恼火的向前冲,应羲身形微晃去迎,却不曾想羡宁径直穿过了他的身子,奔向了那动也未动的重玹身边。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来自己已经虚弱到连身形也维持不了了。
重玹看了一眼应羲,他在想卑劣如己怎么能奢望去够那皎皎神明,所以他不敢上前,甚至生了后退的想法,谁料羡宁小手一揽将他拥如怀中,“既你称我为神君,那便该以我为主,我要你如何便如何,抗拒不得。”
她有些哽咽的紧了紧手臂,好像这样就能将两人远离的心重新拉近,“现下你跑不了了,你就在天缘谷好好等着,等着我。你若是觉得愧疚赎罪,便该留下我舍命救下的你,你的命是我的。”羡宁凑近重玹耳廓,咬住他的耳尖,“你也是。”
天帝身死,而身为六界唯一的神,羡宁没办法循着自己的心走,她需要留在天界安众仙之心,拾众君之士气,以及替世人以为的魔尊重玹赎清罪业,重铸人间极乐,还一片安宁祥和。
“听明白了吗,重玹。”
她的眸热烈如火,在冬日中居然能驱散所有恶寒,她背叛所有人继续爱他,不怨不恨,可他从前如利刃的话语却狠狠的刺入自己的胸膛。
“倘若有人将你刮骨抽筋利用数年,你还能不怨怼?”
这是重玹诛杀屠长老后揶揄的反问羡宁,可如今这话却一寸寸的刺入他的胸腔。
原来真的有人不怨怼。
他敛着眸子不言语,可羡宁没有多余的时间等他了,她尽早处理完一切,就能尽早去找他,于是她扫了一眼地上那张褶皱的和离书,“收回你的和离书,本神君岂是你能休弃的。”
一阵苦涩在喉头翻涌,他忍着自己爆发的情绪探手卷来和离书,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书下的别离,当真是难过至极,恨不能即刻撕了它,可他依旧听话的将和离书折叠整齐,收入怀中。
在他抬眸时,骤然看到了身后应羲苦涩的神色,他好像有些释然,又好像有些不甘,他紧盯着应羲复杂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