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捧着饭盒,嘴嘬尖,站着,吸着粥点头。
余津津立刻垂下眼,吞嗓子里要呕出来的心。
妈的唇上,竖纹丛生,唇角的毛孔黑大,站着,进食下午两点半过后的午餐。
而床下塞着余绍良的尿壶。
余津津撇过头就嚷余正海:
“你这么会支使,你干嘛去了?”
余正海特别理直气壮:
“家里还有那么一堆人赖着,我不得看着家?搬空了怎么住?”
余津津音调高叠:
“家里有什么好偷的!破家,搬空了都算装修!”
“咳、咳——”
余正海像唱京戏似的发音,他越当着陌生人,越喜欢架着胳膊说话,表情也是一个做完了、有明显的转场。
一个本靠自己毫无存在感的男人,靠着一个女人,为他生了孩子,他有了存在的身份与价值,也有了唱不完的戏。
“我家不要了?让它散了?我想不挪窝看着?谁不想出去玩玩?那帮人好缠?哼!我合同都没办法出去签!收购方回内蒙古啦!妈的,钱的事,又得拖后了!”
一听到矿的合同,想起是边柏青介绍的,余津津心中异常烦躁。
老宰羔子,就爱狗拿耗子!
妈吸溜着粥,走过来,拿胳膊肘子顶了下余津津,朝她一种撺掇的笑意:
“你弟的保险,说是打架报不了。你是记者,你有办法,去压压保险公司,叫他给你弟赔了。又不是他打人,他是被打,都伤成这样了,怎么报不了?······”
余津津没等妈的话说完,掉头走了。
被迷惑,也是短暂的,她总能最后清醒过来。
烈阳无情,晒得余津津皮疼,可忽然间被唤了一声,她有点动情——
何逢萍还等在医院的停车场,余津津坐她车来的,她等着带她回去。
还好,还好,曾经种下的善果,在焦渴的路上,给了一丝安慰。
余津津坐到副驾。
车里香味细幽,整洁凉爽,洗濯了刚才病房里沾染的浑浊。
路上,何逢萍接了个电话,语气明显因为余津津在场而支吾。
余津津猜出来了,是那个要工钱而不得的女人。
何逢萍知道余津津也没好的办法,不想再出难题,又要顾及女人求助无门的情绪,回电的言语中便闪闪躲躲。
女人浓重的口音:
“你们是记者,有办法的,有办法的······”
余津津忙把眼神瞥向窗外很深远的地方。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这个职业能量很大,精通各个门路、关系,代表着走投无路后、能起死回生的希望。
可她自己,深陷迷茫,同外面被晒焦的白茫茫一样。
她又忽然想起边柏青曾调侃她“干大事的”,她对他恨中又泛起爱……
挂了电话,车厢里瞬间沉默。
何逢萍可能是出于愧疚,给余津津惹上这么一个事儿。
而余津津沉浸在和边柏青异地沟通不及时的烦躁。
太想弄通所有疑惑,太想掌控到他听话,别再让生活出现波澜……
最终,余津津还是转回现实,自己狗拿耗子插手过的事,总要有个交代,她艰难理出一点思路:
“你叫你邻居直接去包工头子的家里,静坐,别闹。一天又一天的耗着。光打电话,是没用的——”
——还是要见面,才能唤起对方的心情。
她明明都觉得心理上已经放下了妈和那一家子,刚才在医院,一碰面,还是又波动了情绪,而且难安。
而且不见边柏青,已经生出好几出折子戏了……
所以,见面,哪怕不说话,也是非常重要的沟通手段。
何逢萍也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