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人冷笑一声,抬起身子,盯着墙上的镜子,铜镜中倒映出窗外皑皑白雪以及点点梅花:“若是非得娶,那便娶吧,那慎盈宁再差,总不会比我更倒霉。”
徐神医脸露愧疚:“这些年难为你了。”
锦衣人夸张叹了口气,悔不当初:“早知道你的债利息这么高,当初,我实在该往自己身上补刺一刀,直接投胎算了。不过话说回来,不论你家儿子以前多么尊贵,眼下他就是一个前御医的傻儿子,竟然想高攀国师府的千金,我倒是很好奇,你打算怎么攀上去。”
徐神医愣住,过了许久才说:“之前没想过,眼下我想了想,若是真要攀,大概就是你去刺杀慎国师,让他吊着一口气,我去把他救活,条件就是让他女儿嫁给我儿子,你觉得妥不妥?”
锦衣人无语地望向徐神医:“你的想法挺不错,你的医术也是可行的,是我对你不起,没这个本事,拖了你后腿。”
无道观。
一株千年帝屋树下,有一座用碧玺雕刻成的神像,神像全身都被九色霞帔包裹,看不清神像的脸,只能从鲜艳的华裳以及窈窕的体态推测这是一位女神的神像。这座神像雕琢得极为精湛,明明是一块碧玺,却仿佛有着神抵的仙根灵骨,让人忍不住迷信,忍不住膜拜。
一道姑静坐在神像前,她的衣服很奇特,不是普通道姑那种朴素的青色或者黑色,她的衣服艳丽得紧,有五种颜色,便是寻常女子,身上的衣服也不会如此鲜艳花哨。她的衣服有些濡湿,头发上有一层轻霜,不难推测到,她已经在此静坐了一夜,或许,不止一夜,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年,或许已经是几生几轮回。
“徐神医,又来为令公子司诗?”这道姑仿佛在背后有一双眼睛,她不曾回头,就已经知道来的人是徐神医。
徐神医恭谨回道:“正是。”
道姑没有回头,她的手从前方往后伸出,一串五色手链从衣袖内显现出,而她的五根手指上,亦各带着一只色彩不一的戒指,从拇指到小指,分别是红黄紫黑蓝,她的手指极白,白的可以看见里面的血管,她的其他手指都蜷着,唯独食指虚指着自己的左侧。
徐神医看了看道姑的手,走到神像前,虔诚参拜后,跪坐在道姑左手侧,
道姑收回了手,又如方才般静静跪坐着,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徐神医这个人,也根本不曾被他打断过一般。
被如此怠慢,徐神医却没有丝毫不满,他跪爬着来到帝屋的树根前,划破自己的手指,在帝屋树根上画了一只眼睛,又跪爬着回到道姑左侧,静静跪着,不再有任何声息。
已临岁末,山脚下刮着凛冽的西北风,山上却暖如四月春阳,无风无雪,若说与四月天有何不同,就是在这片温暖天地里,除了道姑跟徐神医,竟然没有其他任何的生命迹象,甚至连那道姑,也仿佛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碧玺玉像。在这诡秘的空间里,明明没有生命的碧玺神像仿佛是活的,而明明是活人的道姑反而更像一具石像。
太过安静,连时间的流逝都无可察觉。
当徐神医再次抬头时,金乌已经从天的最高点慢慢西倾,而他来的时候,金乌尚未攀出海面。
徐神医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略显失望——看来,今日是无法司诗了。
此时,道姑的身子轻轻动了动,她枯寂如死水的声音缓缓送入徐神医耳里:“霖雨不至,灵虹匿形,帝屋欲静,天眼拒开,令公子的命依旧跟上次司的一样,无法更改。”
徐神医试探着问道:“徙儿他……他前日……”他说得分外艰难,甚至觉得跪坐着还是不行,改为趴伏在地,方一字一字继续艰难着说下去,“已……已被人欺负,”说到这里,他忙不迭补了一句,“但是没有伤及清白……总之,是,是被人欺负了些去。这样,这样算是应诗了吧。”
徐神医说得艰涩,道姑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淡淡道:“若已应诗,便会出现下一叶诗,既未出现下一叶诗,便未应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