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坐的闺女们虽面上不动声色,却个个儿屏息凝视,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少顷,六皇子在公公的引路下进入殿内,掀开衣袍向皇后请安。
皇后娘娘满脸喜色,忙叫他起来,到近处说话。
见状,公主们便退了下去。
卓清绾与之擦肩而过时,六皇子不知怎的,抬眸看过来,冲她微微一笑,颔首示意。虽然笑意稍纵即逝,她却还是难免心神荡漾。
众人皆知,他生的是最像皇帝年轻时的一位皇子,面容俊朗,一双鹰眼炯炯有神,许是在军中待惯了,浑身透着一股萧杀之气。但与卓清绾见过的武将不同,似是他面上带笑的缘故,并不让人心生畏惧,反而如沐春光般温和。他眉宇之间,又有几分胜似生母蓝贵妃的柔媚。
说到蓝贵妃,她是皇帝还未继承大统时就在潜邸伺候的老人了,和皇帝有一层青梅竹马的关系,因此深得宠爱,入宫第一年有了华悦公主,次年有了六殿下。可惜天妒红颜,她竟被一场风寒夺走了性命。
贵妃过世时,六皇子尚在襁褓中,皇帝便做主将他过继到了没有子嗣的皇后娘娘膝下,给了他嫡出的尊荣。皇后娘娘也甚是疼爱他,胜过亲生子。
据说当初匈奴来犯,六皇子请命跟舅父膘骑大将军出征,在边关一待便是三年。娘娘因过度担忧他的安慰,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六皇子隔三差五便要写一封家书回来宽慰她。
卓清绾初到皇后宫中见过那只用来装信笺的木匣子,想必皇后娘娘时不时便要拿出来瞧一瞧,匣子的开口处已经被摩挲的十分光滑。
母子情深固然令人羡慕,却不是让卓清绾思绪泛起波澜的缘故——
六皇子于她,于整个州县,都有救命之恩。
州县被困,卓清绾冒死逃出,已是奄奄一息,幸亏有六皇子麾下的将士夜里巡查发现了她,得知州县危矣,他亲自率兵前去支援,又派心腹护送她回上京城。
许是从皇后娘娘那儿听闻她来上京城之后一直病着,特地寻了江南的厨子进宫照顾她的膳食。女儿家不能随意出门,天家的女儿更是如此,六皇子担忧她在宫内憋闷坏了,向皇帝请旨,在皇后宫中的小池内种满了荷花,连她寝殿中用的茶都是他着人从江南带来的...
以上种种,卓清绾虽是听华悦公主传达,内心却十分感激六皇子。
在人生地不熟的上京城,卓清绾什么都要重新摸索。
如在黑夜莽撞前行,提心吊胆。
而他这一抹善意如及时雨,让她没那么惧怕接下来在宫内的日子了。
卓清绾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她打了一夜的剑穗,硬是紧张出了一手心的汗。
虽说是道谢,她却从未给外男送过礼,一想着待会儿要避人耳目私下去寻他,还得借此机会去瞧几眼康小公子,她便...便有种难以启齿的羞赧。
殿内全是女眷,六皇子不好久留,陪皇后说了几句话便告辞。
他离开之际,卓清绾瞥见他偷偷塞给了惜玉公主一张纸条。
动作之迅速,旁人全无察觉。
卓清绾也当没瞧见,自顾自品茶。
六皇子出了殿门不久,双儿悄然出现在她身侧,趁着给她倒茶的时机耳语:“...西侧。”
卓清绾了然,毫不犹豫地搁下手中的茶盏,借口说身子不太舒服想回房休息。
皇后知她身子骨弱,便没强留,允她先行退下。
出了正殿,双儿转道回了寝殿,生怕有个万一,自己能替主子照应着。否则被人发现她私自跑出去,非得被扣上个欺瞒贵人的罪名。若再叫人发现她私下给六皇子物什,罪过便更大了。
卓清绾长到这么大,第一回做如此离经叛道的事,紧张到心脏砰砰直跳,脸颊也随之涨红,耳朵竖起来,时刻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方才双儿说六皇子往西侧去了,那边是为群臣设置的宴席,里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