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罢,惹着他不痛快。
丫鬟站在旁侧:“姑娘,热水备好了,还是先去洗洗罢。”
白玉顺着丫鬟视线看去,方才发觉自己裙摆已沾满污泥,鞋袜也尽是湿的,或许忙于照顾裴璟未曾注意到,又或是早已忘了。
裴璟在她心底总归比旁的重要些,包括自己。
白玉下意识看向熟睡中的裴璟,而后终是别开眼,低低应了句:“好。”
裴璟有洁癖,平日爱干净些,看到她这副模样怕要皱起眉头,心里不喜。
丫鬟目送着白玉离去,美人模样虽说比平日里狼狈些,但她下颚依旧高高抬着,像是习惯,总低不下去。
有种生来就有的傲气,可面对裴璟时又很快荡然无存,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白玉一头心思全在裴璟身上,连身上多了几块瘀痕也漠不关心,要知晓她从来都是最怕疼的那一个。
白玉洗完换了身素净衣衫,火舌摇曳下,她抬手木钗挽起乌发,鬓角垂落的碎发缓缓贴近脖颈两侧,凝脂点漆,柔若无骨。
半明半灭,叫人虚实难测。
冷风漏进纸窗簌簌响,颇有规律打着颤,白玉抬眼望去,人影重叠交错,像是两个丫鬟低语。
交谈声不高不低,恰好传入她耳中。
“屋里那位外面带回来的野胚子,不会还想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吧,说不定是邻国派来的细作。”
“呸呸呸,怀玉长公主才去和亲,这话可说不得,改日去清涯寺求个平安符,怎么也能保住你这颗脑袋不掉地……”
“我听说将军最近可忙着……”
白玉对此类谈话早已司空见惯,她本想一走了之,又听见丫鬟提了裴璟名字,悄然后退半步。
白玉无意识靠近窗边,她忍不住拉开一个小缝四处打探,鬓角发丝微微吹扬,没寻见半个影子。
那对话也随之淹没在银河倒泻中,无迹可求。
丫鬟口中的怀玉长公主名梁嗣音,白玉在边陲时略有耳闻,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长姐,也是众人眼中贵不可言的长公主殿下。
传言中,梁嗣音生得极美,风姿绰约,眉目流转间有洛神降临之态。
长公主娇弱,被太后养在别处,不常在深宫走动。直至与邻国和亲,那道众人记忆中的倩影重现宫闱,为百姓称道。
说起来,这未曾谋面的长公主算是她半个恩人,若不是长公主前去和亲,白玉也不可能随裴璟回到将军府做了外室。
只可惜天妒红颜,如此绿鬓朱颜却要嫁予年逾古稀之人,实在惋惜……
也罢,人各有命,所得因果,皆有定数。
思量之际,白玉走到床前习惯性抬起袖口,再三确认过身上没甚么味道后,她小心为裴璟掖好被子,静静观摩着眼前人,忽地笑了。
原来裴璟酣睡没有板着一张脸时,也并非那么不好亲近。
直到肩膀隐隐发来疼意,白玉思绪适时被打断,她手指隔着衣料轻触,一不小心碰到往日为救裴璟时留下那道伤痕,又长又深,掀开衣衫细看触目惊心。
虽然白玉当时被及时医治,但她身子骨也落了病根,如今只在寒夜中偶尔发作,相比以往并不算打紧。
那道疤痕险些夺了她半条性命,人也在鬼门关路过一回,痛彻心扉。
可当白玉醒来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时,便觉得痛意消减不少。
裴璟站在旁侧,双手负立,不可一世,他神色晦暗不明,眼里映过白玉的脸,心思难猜。
她想,终于又见到裴璟了,一切努力都没白费。
后来白玉跟着回到府邸,不懂规矩处处碰壁,险些被院里嬷嬷发卖,正逢裴璟瞧见,凭着那份昔日恩情才得以留下。
也就是这样,打着报恩的幌子,白玉阴差阳错得了个外室的名头。
府里少了刁难,冥冥之中她又多了几分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