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即便有闲暇,也当绘一笔丹青,或看一卷杂记,再不成,可谱一曲尺工谱。总之,他老人家与“牌戏”,不搭!二来是,哪个打工人愿意与领导打牌?这可是十成十的苦差事——打牌时,使几分力,让不让牌,怎样让牌才叫领导毫无察觉赢牌?这都是讲究,讲究多了,趣味自然淡了。
因而,没人吃力不讨好请来傅玉璋。
然而,世上总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暗卫多嘴,终于叫傅玉璋知道了众所皆知的“秘密”。
“昨日,中庶子教了一样新玩法,叫做‘炸金花’,点杠试了,说极好玩,”一位暗卫至河边汲水,杵了杵同伴的胳膊,“下值了,咱们试一试?”
另一暗卫瞧了四周——不见其他人,于是,他递过眼神,应道:“自然。”
然而,不论是提议的,或是应声的,都不曾扭头瞧一瞧身后的香樟树。层密的香樟叶之后,一袭箓竹色的蜀锦袍子静立。
是时,正是点杠守在一旁。
傅玉璋瞧了点杠一眼,未发一词。
点杠一慌,当下想否认。然而,适才的同袍说得分明,“中庶子”“炸金花”“点杠”,这三词一出,他再否认,便是抵赖。
点杠无法,急出一脑袋的汗。最后,他单膝跪下,“请殿下责罚。”他道。
傅玉璋不理会。他取过一张缂丝帕子,擦净手上水渍。
很好,他心道,他还怕她伤了元气,不叫她烦心东宫的庶务。她倒好,找了恁多乐子,显见的,是养好了。
傅玉璋将帕子一扔,抬步往时临安的车驾走去。
此时,时临安的车内围坐四人。她坐庄,月琅达、市光、石磊下注。另有得闲的小监、婢女围看,将车驾挤了满当。
车帘撩起时,坐于主位的时临安以为,是外出拿果饯的小监归来。于是,亟待果饯解馋的她攒出一脸的笑,迎面撞上了…
在座所有人的领导,傅玉璋。
时临安一愣。随后,她背过手,将牌藏到身后,“殿下。”她绷住声色,拱手一礼道。
被她的举止一惊,众人如梦初醒,藏牌的藏牌,行礼的行礼,窄窄的车厢乱作一团。
“还藏?”傅玉璋道,一把声音凉如雪山融水,“孤小瞧了你!”
市光在侍从局,“滑跪”得最快。“殿下恕罪,奴婢,奴婢…”他本想说自个不愿来,叫时临安喊来充数。然而,得了开心的是他,要问责了,他却跑了,他虽称不上堂堂男子,却也有一根脊梁与筋骨,“奴婢愿受罚。”最后,他咬牙道。
石磊是一地的布政史,边疆的三品大员,他底气夯一些。再者,他常在兵营中,一应合律的,不合律的嬉戏,瞧得太多。时临安想出的“牌戏”新奇,却不逾距,他不觉得傅玉璋会严加惩处。因而,铁汉子石磊只一拱手,“殿下,请恕罪。”他道。
月琅达最混不吝。她既不觉“牌戏”违矩,也未知觉这事逆了傅玉璋的鳞,叫他很不高兴。“咦,殿下自个来了,”她招徕道,“殿下玩吗?我正要去拿糕点,你可替我。”
这下,原本不放心的,放心的,都甩来眼刀。
你可闭嘴吧!众人用眼神对月琅达说道。
月琅达不解,“怎的?”她问道,“你们仍不想殿下来?”
闻言,“滑跪”的市光快要昏过去。“底气夯一些”的石磊也沁出汗。
见场面愈发混乱,始作俑者时临安一咬牙,揽下一应罪过,“殿下,‘牌戏’是臣想的,其余人是臣喊来的。请殿下饶过他们,臣愿领罚。”
傅玉璋不禁冷笑。好啊,他心道,将他一个当作恶龙,其余的,攒成团,捏成块。
这一途,时临安招惹了多少人,倒将他晾到一边?
一股闷气自肺腑生起,左冲右突的,没个出路。
这闷气比之石磊送来歪头菜那一日,更磅礴、汹涌许多,饶是傅玉璋冷情,亦煞了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