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消彼长(2 / 3)

坐的二人竟换了姿势。

温随侧坐着凝视吴心,双手扶着吴心的肩膀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逼她看看自己。

可吴心只一直垂着眼。

白玦径自切断了同宁霜霁相连的灵流,松开了她的手:“幻境重合并非因为执念相融……温随的执念或许要散了。”

探阵便是在探魂主的记忆,可以清楚感知到魂主的状态。

相比吴心,温随已是虚弱至极,俨然即将溃散。

宁霜霁没有收回手,执拗地将手靠在白玦的手边:“所以这两个执念纠缠了千年,一直是此消彼长,而如今这纠缠终于到了尽头?”

院中的温随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今世的结局即将到来,为了不再留下遗憾,开始缓缓同吴心道起了别来。

“肉身死前没能开口说声‘喜欢’,如今可不能再错过了,”他说着自嘲一笑,轻轻用手拨开了自己和吴心脸上遮挡了面容的头发,“别再惩罚自己了,别再制造幻境日复一日操纵全城人仇视议论于你了。”

宁霜霁能听清他说的话,闻言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白玦一直坚持说那“一层幻境”便是吴心的?若是吴心的,她为何要那般对待自己?

因为她觉得就应该如此。

她虽恨自己从小受辱的经历,恨所有操控流言凌迟她魂魄的人,却终究还是成了流言的刀下亡魂,直到成了魂主,都没有放过自己。

对温随的爱本是她生命的曙光,却被恶意切割成了利刃,一刀刀插得她不复超生。

宁霜霁攥紧了手,指腹被地上砂石刮得生疼:“那城中为何全是傀儡?吴心是不是还有意识?所以她没有真的杀人?”

“是温随所为,阵法初成时二人执念纠缠,他趁机用纸扎傀儡替出了城中人,”白玦闭眼轻喘了两下,回答不容乐观,“吴心眼神空洞无神,魂魄早已被执念困慑良久,很难清醒了。”

宁霜霁很想说“可尚怀筝和温随不就没事”,但她自己也明白,吴心与他们不同。

吴心自认是害死温随的罪人,曾经坚韧的力量又被流言一点点刮了个干净,再没有什么能支撑她的精神同执念的操控相互拉扯了。

宁霜霁缓缓松开了攥着砂子的手:“若傀儡是温随所换,他的执念岂不是……”

或许是意识到了温随的衰弱,与他对坐的吴心身上又开始溢出黑气。吴心明明面无表情,黑气中却开始传出了竭力嚎哭的声音,仿佛再代替她哀痛着。

温随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听到哭声那笑意像是要维持不下去似的僵硬了许久,终于还是散去了。

“我想救你的,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的,”温随的眼睛开始逐渐变成了暗红色,身上的书生气质荡然无存,“别放任自己成为厉鬼好吗?就算我不能陪你了,也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吴心依然没有反应,也没有看他,可周身黑气的哭嚎声又大了许多。

“陪了你这么多年,能不能稍微弥补些遗憾呢?”温随说完却自己先笑了,苦笑的脸苍白不已,“可遗憾已经铸成,又哪是能够弥补的呢?”

手开始逐渐变淡,温随怔愣了几秒,而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倾身在吴心的嘴角亲了一下。

“他们都不能代表我的,我从没有怪过你。”

预感到了执念的衰弱,一直压抑相陪的温随终于第一次放任自己展现了怨恨的一面,猩红的眼睛配上漫布血丝的面孔,再不是记忆中那白净文雅的小书生。

他忽隐忽现的手上指甲亦都是血色,血泪顺着脸颊流淌到了嘴边,染红了苍白的唇线。

“我也好恨!”温随的声音随最后弥散的黑雾哀嚎着,“我用命救回来的姑娘,我那么爱的、那么好的姑娘,就这样被他们毁了!”

凄厉的声音在温随魂魄彻底消散的瞬间戛然而止,吴心一直没有表情的面容终于有了丝微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