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美宁将将放下的心又提起,她跟在伊三水身后,刻意缓步慢行,直至二人相距数丈。
伊三水疾走在前却也不忘回望,于拐角处止步回首,低声唤道,“可是身有不适?”
骆美宁撇嘴,她扭扭捏捏跟上,心中哀叹:不知再到何时才有机会脱身。
是否该将实言和盘托出?即便伊三水愿在观内安稳度日,亦不意味她会反对。
缓行至拐角,复见那棵歪脖桑。
村中守夜男众正于暄芳老妪屋外打盹,熬了整夜,个个疲态尽显。
天未晓,稀薄晨光尚不能照亮来路。
屋内白烛燃尽,虽有人群围绕,仍显死寂凄清、颓败之相。
村长面朝老妪家正门,侧身坐在石槛前的斜坡边。
与旁人不同,他双目圆瞪,凝于两口粗木棺上,似心事满满。
二人走近至灶房门边才被发觉,男众一改昨日村前之聒噪不敬,纷纷让座于骆美宁与伊三水二位。
村长如梦初醒,他似不知琰三儿昨夜所作所为,搓着手背腼腆笑道,“仙姑怎有空来此?这暄芳老妪家的两口棺只等日出时下葬了。”
伊三水虽立于低处,却需垂首俯视黄介村长,骆美宁这才觉察这位‘姐姐’究竟多么颀长昳丽。
“敢问村长幺子现于何处?”
“琰三儿?”村长一愣,“他半夜往媳妇儿处去了,说是孙女害病呢。”
骆美宁瞧他分明嘴角下撇还要做出副假笑模样,便觉蹊跷。
伊三水毫不拐弯抹角,他跨步入堂屋,高喝一声,“开棺。”
余人面面相觑,只当误听,村长近乎失语:“仙姑?”
“昨夜梦中,祖师降下仙旨,令我二人严查暄芳老妪家室,并开棺验视。”骆美宁深谙忽悠之理,夹嗓道,“祖师之令,岂敢不从?”
昨夜守灵间,众人无事便论起骆美宁、伊三水作法驱鬼、求雷求雨一事。
二远亲男一个舞臂比划,一个摇旗呐喊,说道足有一二时辰,在场人无不吃惊悔恨,怨白日间多有冒犯。
村长被伊三水、骆美宁夹于门槛边,进退不能。
祖师观中二位仙姑本是他主张宴请,每逢上供,村众多有不满,却也不直言。
如今仙姑发话,村长不得不依照奉行施为。
老妪家二棺皆未来得及钉钉、也未入土,若说开棺,也简单,只需揭开木板。
索性做戏做全。
骆美宁又在棺前化了道符,比了几个手势,念完咒后才从男众里挑出两人选来开棺。
先开右侧那口。
粗木木板不算沉,二人毫不费力合力揭开,露出暄芳老妪那张满斑面容,。
她嘴边泛有细密白泡,一身寻常寿衣,袖口隆起。
伊三水以桃木剑将两只衣袖挑开条细缝,但见那双手呈爪状蜷缩,指背毛根树立;与骆美宁于水缸中见过的模样大差不差,那似爪般的双手,便是她紧扣缸沿之状。
夜间琰三儿在那女人面前口不择言,大咧咧道出他溺死老妪之事,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可惜她只是个假道姑:声张正义,力所难及也。
骆美宁朝伊三水侧目,唯见她一双再次柳眉拢起,握桃木剑之手紧绷、布满青筋。
夜里守灵男众各个不觉不妥,面上尚依稀残余嫌恶死尸之相。
少顷,莫有人视之。
她轻叹一声。
村长亦入屋内,询问,“二位仙姑,有甚蹊跷不成?”
骆美宁意有所指,“观其相不似暴毙,许是冤冤相报而亡。”
村长支着脖子又问骆美宁,“这位仙姑何解?”
伊三水未搭理他,复开儿媳芽儿之棺木。
于琰三儿、村长而言,暄芳老妪才是那可化恶鬼之人,轮至芽儿,村长明显卸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