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来日霸主的眼眸。
主位上端坐着的,竟是那日的婢女,是那个使他心乱魂荡的清瘦身影。
见了轩荑真面目,他慌忙低下头来,不敢再看。悄悄抓紧自己的衣袖,双眸微漾,敛眉冥思片刻,沉下心来道:“容臣斗胆一问,公主是为庄王,还是为万民?”
他仍匍匐着,想要观察轩荑的表情,却无法说服自己抬眼。
听了这一问,轩荑蓦的站起了身。法玄听见她发钗玉饰碰撞的清脆声,随之而来的是不带怒意的威严。
“果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宫既被御赐了圣尊贤公主的封号,处置一个从五品道官还是绰绰有余。你当真可以为了那些毫无关系的百姓豁出性命?起身答来!”
谢了礼,法玄缓缓站起。经过方才的短暂稳息,他的眼神不再躲闪。今日的对谈至关重要,此时此地绝不能为心所扰。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亦严肃道:“臣本乃出尘修士,自是与百姓毫无关联,可他们却是公主的子民。臣如今不过一个多如牛毛的从五品道官,或许明日便是一具无人识得的荒野尸骨,即便如此,臣仍要叩问公主,殿下若得此神兵,可愿为苍生而起?”
此话一出,整个厅堂顿时无声。苳灵惊得头顶冷汗直冒,微颤的双手在衣袖的掩盖下紧紧相握。
两三回踱步停下后,她终于出声道:“看来,这是你的筹码与底线。”轩荑缓缓落回了主座,声音也温和下来,“如卿所言,佞臣当道。尽管不想承认,本朝自父皇病重就日渐衰落,如今更是民不聊生。若不是临边小国被瘟疫折磨数载,自顾不暇,怕是又要硝烟四起了。公主身为皇族,国家百姓残破倾颓至此,父皇与太子受奸人蛊惑却束手无策,早就该以死谢罪。可本宫若是死了,皇兄的力量就又减一分,除恶之日便更要往后延。”
看得出,轩荑的眼神此刻是悲悯且真诚的,绝非惺惺作态。单据此,可以一搏。
法玄主意打定,握了握拳,近前一步道:“禀公主,臣虽才疏学浅,但纵观古今史料典籍亦有些许小得。臣以为,历代国君皇族之所以被授予天命,是因他们能可作为将首扫除奸邪,领导人民为光明奋战,不惧艰险地荡平一切寇仇,最终回归平凡,代代守护永久的海清河晏、国泰民安。为繁文缛节而草草自裁,眼睁睁看着大厦将倾却不敢放手一搏,那才真正是皇族与国家之大不幸。”这一长串的见解发表完毕后,跪地谦恭道:“臣失言了,请公主恕罪。”
与其他多数庄王党不同,眼前这个无甚实权的道官并没有在自己示弱之时,趁机将私欲用光鲜的外壳包裹住,一并丢给自己。倒不是说其余人等完全不可依靠,只是这位宋卿要做的“交易”,不但眼下于他本身无任何益处,万一失败,日后也将万劫不复。见多了趁火打劫的,眼前这个,却有些看不清了。
饮下杯蜜茶后,轩荑和声笑了起来,她舒展眉目道:“那么些个罪要恕,本宫也会累的。便罚你交出那为万民而起神兵吧。”
“不才,正是微臣。”
轩荑心头一震,放下杯盏的手顿了顿。牵扯这么深,他当真无所牵挂么?
“哦?如此有底气,看来宋卿的实力深不可测。那你可愿日日与恐惧为伴,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随时为庄王与本宫而丧命?”问话时,轩荑如同立地之石柱,稳坐在上。
“臣愿意。”
“你果真甘愿献出所有,就只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臣愿意。”
“那么,你要如何约定忠诚,永不背弃?”对于这个问题,轩荑并没有抱什么希望,这种虚无之事,何以言说呢?可她却仍有萤火大小的期待,是因他胸怀天下的气度?大概不是这样。
“用臣的本心。”
回答这三个问题时,法玄坚毅的眼睛时刻盯着轩荑,甚至不曾眨动一下。这份笃信与坚定,不知能否传达到她的心里。
“宋卿,你真的相信眼前这个身如飘萍的公主吗?你可能会因此而入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