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当第二日来临,输掉棋局的骑士最终被拖入了圆阵之中[1],我注意到手冢紧盯着电视屏幕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沉浸在剧情中,宛如他便是影片里的流浪者。
但是我只对他们下的棋感兴趣,我似乎天生对能够一对一就进行的竞赛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心,比如柔道,再比如国际象棋,严格说考试可能也算,不管怎么样输赢都由自己负责。
而因为我的小学只有将棋社,所以我去买了本国际象棋入门,起初和我一起下棋的是外婆,她少女时期还在家时常同兄长对弈,可她清醒的时候实在不太多,有时候是我才下完一步,外婆就抬头问我说:「您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怎么说也是京都大名家的小女儿,对着我这个小孩子也会用上敬语。
正好假期之后的一个月师父把我带去东京,我白天在道馆练柔道,晚上就拿出棋盘缠着手冢,他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不会拒绝人,还总是让着我,假如我赢了倒还好,若是我输了,那我一定会让他继续和我下棋,一直下到我赢了为止。
说来惭愧,我当年确实有些执拗又不讲道理。
「啊哈,」我放下我手里的皇后,指着棋盘对迪安说,「看,我帮你扳回一局了。」
「还下吗?」手冢很难得主动提了再来一局。
「好啊,」我直起身拍了两下手,「求之不得!」
结果圣诞夜是在我们俩的对弈中度过的,见巴斯抱起睡着的儿子上楼,我也打了个呵欠,两手向上伸了个懒腰在地毯上躺下,从挑高的窗户看出去,外面的天看起来很是晴朗,圣诞树顶的金色星星围绕着一圈暖黄色的光,晃了眼我还以为看到星河了。
原本还坐着的手冢也和我一样仰头倒下看着窗外,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又将视线移开,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我们这样并排躺在一起是多大年纪的时候了。
「国光,你有没有害怕过?」我两手枕在头后,突然问道,「一个人过来做手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打球,想想也挺辛苦的不是吗?」
他换了个姿势稍微侧躺着留给我一个后脑勺,回答说:「会辛苦,也会害怕。」
意料之外的坦诚,我挪了挪位置向他靠近一点又问:「那就这么熬过来?」
「早苗,你记得第七封印吗?」手冢没回答,倒是反过来问我。
「怎么可能不记得。」我笑了两声。
「出国前我又看了一次那部电影,」他说,「在飞机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和爷爷下棋,我是布洛克,而我知道这局棋我会输。」
他说什么都听起来波澜不惊,好像没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我这么听着还是伸出手想拍拍他的后背,但随即又缩回了手,刚好同一时候他转过了身,我下意识向后让了点距离,差点从地毯滚出去躺在地上,摘了眼镜的手冢的眼神稍微有些迷离,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在看哪儿。我想他大概是真的是看不清,他眨着眼睛微微皱眉身子前倾试图看清我的脸,就差没用鼻子蹭到我的鼻尖了,我不否认他的眼睛确实很好看,但要是真的让我在这个距离盯着,那我做不到。
「其实梦里我没有把棋下完,我只是离开了,」手冢又接着说道,「和现在一样。」
我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拨开他的碎发,慢慢凑近用自己的额头顶住他的前额,手抚上他的后脑,安慰性质地揉了揉,他先是整个人愣住而后很快放松下来,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些什么来做回应,我想不到,毕竟他能对着我说出「会害怕」这样的话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这也久违地提醒着我,手冢并不是和其他同龄人不一样的人,我们都不过是十六岁而已。
左手小心翼翼触碰到我脑后翘起来的头发,手冢抬眼只看见我闭上的双眼,他缓缓将视线向下略过鼻尖,停在了唇上,在我翻身又平躺着的短短一瞬移开目光。
夜晚时分整个客厅安静得过分,我耳旁除了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声音,只有他浅浅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