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从宋府回来就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一直到上了床,她仍在思索。
寝殿内烧着炭火,芊芊怕一氧化碳中毒,又让人把窗户开了。她现在睡的被子是让六局特制的,内胆塞满了鸭绒,比古代的被子暖和许多,因为现在开着窗户,缩在里面有种又冷又热的奇异感觉。
心里有事睡不着觉,芊芊干脆叫来了值班的女官静媛聊天。
此人是宋灵毓推荐的,十分可靠,芊芊封了她做一等女官,近身服侍随驾左右。
静媛二十多岁,和芊芊的实际年龄差不多,又是宫中的老人,芊芊平常很爱和她聊天。
“朕就不明白了,娄敬之那么大的罪,怎么最后三司会审,就判了个罚俸三年。”
静媛低着头为芊芊挑灯芯,苦笑着摇摇头:“奴婢身份卑微,愚钝无知,哪知道朝堂上的事。”
后宫的女子,一谈到政事就说自己愚钝无知,生怕落了个妄议朝政的罪名,也不知道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还是懂也不敢说。
每当这时芊芊就挺无奈的,她的公司是和大学室友合办的,三个小姑娘经常围炉夜话,对公司发展畅所欲言。穿到了这时代,她手下的“公司”比以前大了不知多少倍,但却再也没有同性好友能一起出谋划策了。
“你别总愚钝愚钝的,朕就问你,当初他们把国史馆抬得那么高,说得好像那是多么神圣的地方,要是有人对之不敬,简直该诛九族,但你看娄敬之,拿豆腐块砌墙,最后还不是啥事没有,这打不打脸?”
“确实是言行不一。”静媛见芊芊不悦,终于说了点自己的见解,沉思片刻,道:“想来是国史馆地位还不够高吧。”
芊芊挑眉,国史馆国史馆,听着就高大上,这样地位还不高?
“此话怎讲?”她问道。
“奴婢妄言,”静媛还是不太敢发表言论,站在龙床前行了个宫礼才道:“奴婢觉着,国史馆固然重要,但毕竟是先帝一朝下令所建,时候尚短,在大家心中,比不上太极殿、乾清宫这样的建筑重要。”
说得对啊,不管title说的多响亮,国史馆不过是一个昏君下令建立,竣工至今不过五年的建筑,远远到达不了一个深入人心的符号性地位。
若娄敬之正在太极殿之类的地方动了手脚,就算他再怎么推给部下也没用,那是对皇权的亵渎,只要沾上一点边就得死。
但娄敬之狡猾就狡猾在,他没在太极殿、乾清宫、坤宁宫之类的重要建筑上动手脚。
“这个狡猾的硕鼠,真是恨不得马上枪毙....”
窗枢被大风吹得喀喀作响,芊芊的眼皮越来越重,炭火声噼啪,她的思绪陷入混沌,终于渐渐睡了过去。
芊芊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脑海中一会是张遇春躺在病榻上神志不清地呼唤学生名字的样子,一会是娄敬之得意的狞笑;
恢宏雄伟的皇家建筑从梦境中拔地而起,转眼间又像小孩在海边堆的沙堡一般,碎成一地散沙。
朦胧间,有如同鼓声响起,一开始闷闷的,像隔着一层膜,之后越来越大,霹雳喀嚓惊雷般炸了起来。
芊芊直接被炸醒了,睁开眼一看,窗扇被大风吹得砰砰打墙,不知是雪还是冰雹的东西狂涌着往殿里砸,冷风将帷幔卷得老高。
静媛和几个宫女正试图合力关上一扇窗户,她们被裹着冰雪的狂风兜了一脸,好不容易顶着窗户快要阖上了,忽然喀嚓一声落下一道奇响无比的惊雷,几人虎了一跳,力道一松,窗户向两边弹开,将她们全拍倒了。
这时,不知从何处闪出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几个闪现到了窗前,在电闪雷鸣间顶着狂风扎了个马步,双手一开一合,稳稳地将窗户关上了。
胡嫣如法炮制,又飞速的将另外几扇窗阖上。
屋内恢复了些许平静和温暖,胡嫣胡乱拂了一把脸上的水,抱着老虎娃娃,睡眼惺忪地找了个角落,要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