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接你回去见他们。”身形高大的男子在她面前蹲下,“来,哥哥背你回家。”
谢柔嘉乖巧地伏倒在他宽阔的背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任由眼泪流淌进他的脖颈。
哥哥小时候总说:“阿耶不疼不要紧,哥哥给柔柔做阿耶。”
她想,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可她却不是个好妹妹。
这一回,她也想帮哥哥做点事。
直到两人走远,倚靠在门框的葵姐摇着团扇,语笑嫣然,“奴家本以为裴侍从是这个世上最懂女人的男子,没想到也会有不敢见人的时刻。”
话音刚落,一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自一旁黑暗无光的巷子里出来。
客栈屋檐下亮着的橘黄色灯笼,在他苍白若雪的脸庞投下一抹暖意。
他垂下长睫,轻轻地摩挲着雪白腕骨处的紫檀木手串,并没有言语。
就在葵姐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听到昔日里风流雅致的美貌郎君轻声道:“因为裴某心中,也会有怕的人。”
葵姐愣住。
这样的男人,若是喜欢上,恐怕一辈子都难戒掉。
*
谢柔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哥哥已经回长安。
阿娘捉着自己的手,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同她说些什么话。
嫂嫂也坐在床边,拿帕子温柔地替她擦脸。
还有允儿,两年不见,从前那个还不会说话的粉白团子,如今一本正经地向她行礼问好的样子,像极古板的哥哥。
一家子都在。
谢柔嘉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心里的那点子伤被彻底抚平。
“允儿乖,”她阖上眼睫,“待姑姑好好地睡一觉,醒来后就陪你去打马球。”
这一觉似乎睡得很长很长,有人轻轻地在她耳边唤她,“公主,该起了。”
“别吵,”她翻了个身,“我再睡会儿。”
“公主,已经来不及了,驸马就要来迎亲。”
谢柔嘉闻言,猛地睁开眼睛,见黛黛站在床头。
她再定睛一瞧,殿中挂满红绸子,就连卧在床头的儿茶身上也穿了一件红色的小衣裳。
怪热闹喜庆的。
是了,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
谢柔嘉茫然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自己不过是因贪酒睡了一觉的功夫,竟过去那么些日子。
侍女们井然有序地服侍她盥洗,然后坐在妆奁镜台前梳妆。
谢柔嘉总觉得自己还没有睡醒,整个人都有些发懵,木木地望着镜中脸上涂得惨白,两腮又点了两块腮红的脸。
怎么都不像是自己。
三岁大的允儿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姑母今日不高兴?”
谢柔嘉伸手摸摸他白嫩的脸颊,“何以见得?”
谢允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道:“耶耶说,他同阿娘成婚时,阿娘笑得可高兴了。我在这里瞧了姑姑许久,姑姑却不曾笑过。将来等允儿成婚,若是新娘子不高兴,我便不娶她。”
谢柔嘉愣了一下,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那我现在笑了。”
他一本正经地颔首,“现在倒像是高兴了。
他不过三岁,举手投足简直与她那个古板的哥哥一个模子刻出来。
谢柔嘉心底越发喜爱他,与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两姑侄正说得热闹,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不知有谁高喊了一嗓子,“驸马已经到了”。
原本并没有把这场婚礼当回事的谢柔嘉,也不知怎的,心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