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四年的春天,一场又一场的春雨缓缓落下,滋润了大地,虽野草丛生,但也正是育苗的好时候。
向阳公社的十二大队高家村内,大队长正吹着哨子在田埂上呼喊。
“田不种要荒,地不犁要废”
“年初辛苦,年底丰收”
“苦不哭,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咱们现在国泰平安,就是种个田而已,咋还推三阻四,看,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高强,你看看你,三十多的人了,干活连十七八的小姑娘都比不了,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十二点,快四个小时,你连两垄地都没清干净,你还好意思笑,我要是你,都没脸出门。”
“村长,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再咋样,我还是下地干活挣工分的,总比有些人,一天到晚窝在家里的好吧。”
大队长脸拉了下来:“说你呢,扯别人干啥?”
“就是,高强,你是女人吗?怎么还同女人比了起来?”
“你比得过人家吗?人家可是烈士家属!”
“就是,更别提,人家现在还要嫁到城里,成为城里人,马上就有享不完的服气了。”
有人不相信,“嫁到城里?啥时候?谁啊?我咋没听说过?”
“那是你耳朵不好,我们可都知道这事了,是不是啊,招娣?”
话音刚落,一个上身青色褂子,下身黑色裤子,脚踩红色布鞋脸色黝黑,但脸小小的,笑起来有些皱纹,但也不失热情的女人呵呵道:“这个,不太清楚,你们得去问我三弟妹才是。”
“哎哟,你又跟我们卖关子,明明上个月就有男同志去你们家。”
“对,对,我还看到他提了红糖,五花肉,那肉,老肥了,肯定能炸出不少猪油来。”说这话的人,还刺溜吸了下口水,遗憾道:“也不知能吃多久?”
“那谁知道。”说完,现场一片寂静,肉啊,能炸油,能做菜的猪肉啊,他们一年到头都吃不了一回的肉,想到这,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
“说来,都是女人,都守寡十年,怎么范清芸年年都有男同志追求,招娣你却只能跟我们一起下地除草,干活呢?”
刘招娣脸僵了僵,默了会儿,低下头,没吭声,有人见她这般,看不过去。
“行了,你说她干啥,村里谁不知道,招娣是个老实人,守寡这么些年,从不招蜂引蝶,只过自己日子。”
“啥啊,她是不想,我看她是不能吧,那范清芸虽说又懒又馋,从不下地,但那长相,真是没得说,整个向阳公社,不,应该说整个乡,都找不出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了。”
这话倒是没错,都是乡下人,都是吃糊糊米糠长大的,怎么范清芸就格外与众不同呢,未嫁时,是整个向阳公社十几个大队的一枝花,出嫁后,守了寡,又惹得不少男同志心动,上城里一趟,就有不少男同志来跟她提亲,甚至连未婚的都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想到,她马上要进城吃白米饭,猪头肉,众人就憋气,老天真是不长眼,怎么还给这样的女人进城机会。
“行了,长得再漂亮又咋样,她就不是个好的,有啥值得说道的。”
“可不是,跟招娣这样的女人比起来,姓范的差远了。”
“要娶还是娶招娣,这样的女人能干,旺家。”
一时间,在一块翻地的十几个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刘招娣看着,面色不变,只是干活的速度更快了。
高家村是向阳公社第二大队,村子人口加起来有上千人,密密麻麻的房屋,看上去就像蜂巢一样,普通人进来,肯定难找人。
但有三四户看上去,却十分清晰,因为在一中黄泥搭建的房子中,他们都是红砖青瓦,十分引人注目。
村中的一家红砖房中,范清芸将改好的衬衫递给眼前人:“秦婶,您看看,还有哪里不满的,我再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