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长的手指忽的抓紧了手中的汤婆子,白皙的指尖都微微压出泛红的颜色。
卫怀舟的脸靠近她的额发,轻声问道:“这几日睡得可还好?”
他语气低沉,像是呢喃。
闻舒被迫靠在他的怀里,心里一时慌得很,面上却装得镇定,“嗯。”
卫怀舟忽然没了嬉笑之态,他搂着闻舒的手收紧了些,仿佛想要将她永远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一般。
他在害怕。
闻舒顺从地被他抱着,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恍如一对恩爱夫妻。卫怀舟大约是感受到了这一点,僵硬的臂膀放松了些,他闭上眼睛,将脑袋与闻舒靠在了一起。
他说:“直到现在,我每一次回想起那日我回清和苑时的场景,都会感到后怕。我把你接过来搂在怀里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的离去。闻舒,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责怪你,毕竟你我对彼此都不是那么坦诚,可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或者只是陪着你也可以。”
“这次是我腆着脸要跟来的,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几乎变成了祈求。他祈求闻舒不要事事都将他剥离在外,他希望能帮她。
闻舒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一双杏眼满含柔意,“我怎么会赶你走呢?不过是将近年关了,别说朝廷官员,就是寻常人家都会忙得很,我不愿意为了我的私事而烦你……”
面前的这个人太好,好到闻舒觉得推开他已经成了一种残忍的错误,她的心此刻像是被缱绻暖意所包围,让她再不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卫怀舟一本正经地打断她,“我们是夫妻,夫妻就该互相扶持,哪有什么烦不烦的。”
闻舒沉默片刻,艰难启唇道:“假……”
“假夫妻也算夫妻!”
……好吧,她暂时被说服了。
随后,在卫怀舟的软磨硬泡及哄骗下,闻舒终于答应以后每一年的祭祖都会带着他一起来,虽然也不知这一年的假夫妻到头后他们该如何再会了,但是卫大人高兴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马车已经出了城,行于通往西河的人迹稀疏的官道上,外面少有人语,车内也寂静了下来。
闻舒坐在卫怀舟身边,思绪却飘回了十几天前。
那日她因为絮微的几句话而突然生病,整个人又陷入了过往十几年间时有发生的那种疯魔之态中,但是等卫怀舟回清和苑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平复了许多了。
但是那些不甘与仇恨仍然存于她的心中,即便一时被药物压制下去了,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当卫怀舟将瘫坐在地上的闻舒抱进怀里的时候,他第一次这么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脆弱,怀里的姑娘还发着抖,脸色是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的苍白与无力。闻舒虽然身子弱,但却从未呈现出过一脸苦相,她总是带着温柔包容的笑意。
书房里冷清陈设依旧,不远处还有她摔碎的茶杯,碎渣子飞散在地上,平添几分危险与凄凉。
卫怀舟摸摸怀里人的脸,压着温柔的声音,小声和她商量,“这里太冷了,我抱你去榻上吧。”
那时的闻舒累极了,将头靠在他的身上,眼眸微闭,仿佛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呼吸上,她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将头向着对方的颈侧凑了凑。
卫怀舟明白她这是愿意的意思,便也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抱去了卧房。
房内暖意朦胧,宁静安和,松针香的青雾如丝缕般浮动。
卫怀舟将她安稳地放在榻上,却没有离去。
他并非对闻家的往事一无所知,十几年前的事情太过于惨烈,其间或许存在着一些无法为外人所窥视的真相,然而那不是他们能够触碰改变的。但是,从打定主意要娶闻舒的那一天起,他便做好了与她同舟共济共抗风雨的准备,即便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蒙着一层“交易”的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