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舒领着秋筠和弄影两个丫鬟穿过回廊,经过金黄银杏叶铺满地面的后院,来到了前厅。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李氏端端正正坐在堂上黄花梨攒靠背圈椅上,犹如两尊大佛,李氏左手腕上圈着一个金八宝手镯,各色宝石点缀其上,光华满目,倒真像是渡了金身的佛祖。
紫檀木喷面方桌上收拾得洁净整齐,正等着午膳来临。
闻舒提起秋菊折枝素白绫棉裙的裙摆,快步踏入屋内,两侧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如花一样漾开,她的脸上也带了浅浅的笑意。
“媳妇来迟了,还望公爹和婆婆不要怪罪。”闻舒的声音柔和,真含着几分愧疚,“听闻婆婆前几日身体抱恙,儿媳今日特命人熬了乌鸡汤,听说喝了是极滋补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不仅笑得得宜,做事更是贴心,李氏便顺着话头道:“难为你这么有孝心,现下快入冬了,外头冷得很,我刚和你公爹商量说今日就不叫你跑一趟了,谁知你来得这么早……”
两个人穿金戴银供在堂上,不就是想趁着卫怀舟不在给她个下马威?还“谁知你来得这么早”?恐怕今日一早就伸长了脖子等着她吧!
闻舒对她的花言巧语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全然不会放在心上,她一面吩咐人将菜呈上来,一面走上去扶起李氏,微微偏头道:“儿媳伺候公婆本是应该,岂能因天冷而怠惰?”
她梳着云髻,黑发右侧簪着个岫玉梅花小钗,温润的玉石打磨成花瓣的模样,中心一点金箔点染在珍珠上,像是一朵小小的绿梅。
她一偏头,这朵清丽之花刚好撞入了李氏的眼里,闻舒的面容白皙,一双杏眼似秋水含波,长眉微垂,鼻梁上有着一颗小小的黑痣,这张脸配着这朵梅花,衬得闻舒如春月之柳,微风拂面,温柔之意流转于周身。
真真一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模样。
但这恰是李氏最不喜的形貌。
在她的心里,这是装腔作势扮柔弱,绵里藏针叫她吃哑巴亏。
心里一丝嫌恶闪过,李氏面上还是一派和善,任由闻舒扶着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口内犹夸赞不绝,“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做事最是妥帖,怪不得怀舟如此喜欢你,你们可要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才是。”
闻舒听了只淡然一笑,再无他话。
昨日卫怀舟为了闻舒要回西河老家祭祖却不带他的事情单方面怄气,窝在书房熬了一整夜,今日一早就进了宫,也不知消气了没有。
在闻舒的心里,她和卫怀舟远算不上一家人,能够和睦相处一年到头,已经算是上天恩赐。
至于恩恩爱爱白头偕老,这于闻舒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她和卫怀舟,只是假夫妻而已。
“快别愣着了,坐下吃饭吧。”
李氏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闻舒回过神来,才发现卫国公与李氏已经落座,桌上花样繁多、品类各异的菜肴也已经摆好了。
人人都说国公府奢靡,说他们“桌椅用金雕,碗筷添银丝,头枕金镶玉,身盖蜀锦锻”,喝的茶是御赐,饮的酒值千金,排场一摆胜似皇家开宴。闻舒从前也这么认为,但直到议嫁之时才知道,卫家,真真只剩下了一个虚名。
但是国公夫妇奢侈无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骤然过起清俭日子想是无望,须得徐徐图之。
闻舒见桌上摆着红烧石鸡、清炖蹄膀、虾肉豆腐羹、羊蝎子、腌渍鲜鳜鱼等荤腥之菜,鸡虾鱼肉交错,清淡与辛辣共存,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胃口真好。
既然胃口甚佳,应该就不会找她的麻烦了吧。
见她不动,李氏又道:“一家人就别客气了,我们也无需你侍奉,且坐下吃饭吧。”
卫国公也附和道:“你就坐下一同用膳吧。”
长辈吃饭,哪有她坐下同饮的道理?闻舒瞧瞧一旁空着的珊瑚圆凳,笑得恭敬又谦卑。
“所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公婆治家甚严,怎可因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