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特凑近看她,外貌还是维持着她的模样。
卞清别开眼,低声道:“变回去。”
再抱住她,他已变回了之前的怪物。
冬季里下雨,稍微回暖的天气,一夜就冷了下来。
卞清斜靠在墙上,默数着玻璃上滑下的雨滴,身后汤匙搅动的声音,比这绵绵细雨要大,乌特算着时间,往锅里一点点加药草。
刻耳柏洛斯在魔法界的冬季出生,两头六耳,身体同人间的猎犬,是种幼年便能在寒冬捕猎,养活自己的魔兽,到了夏季,它的身形会暴长,成为魔法界夜森林里的食物链顶端。
这样的生物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做出来的药剂,一般魔法师很难压得住。
曾经的一次魔法师集会上,魔法师赢下过一颗晒干的刻耳柏洛斯心脏,晒干后药性减弱,魔法师用不上它,只摆在储藏室里集物。
乌特用小刀切下四分之一剁碎后,尽数扔进锅里,本来无色的药剂,眨眼间便被晒干的心脏染成了苦褐色。
汤匙刮过大锅内壁,发出哐擦哐擦的声音,持续五十下后,他舀出一碗,就着苦涩的味道喝了下去。
不过刚刚入腹,鼻血便成瀑布般往下淌,一边淌,他一边擦,把锅里的药倒掉后,开始刷锅,重做准备。
里面噼里啪啦地忙了多久,卞清就在这窗边坐了多久。
乌特的小洋房不敌她过去的别墅,小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她心里却格外喜欢。
又小又温馨的房子,很难不喜爱,起码入得了她的眼,以至于她一在这栋房子里醒来,就生出要赶走住户,鸠占鹊巢的心思。
哪怕她看上了主人家的脸。
雨越下越大了,屋檐滴水连绵,快要形成一帘水门。
乌特端着药过来,吹了吹,递到她嘴边,小声道:“喝完就不难受了。”
他试了十几次药,晒干的刻耳柏洛斯心脏,被他用了个七七八八,只剩大拇指指甲盖儿那么一点,他才找准米粒大小的合适度。
卞清闻言不语,也没有立即动作,只那双浅粉的眼在逐渐聚焦,看清玻璃上的倒影后,又慢慢直身子,用斗篷的袖子,给乌特擦他脸上干涸的血。
干掉的血渍难擦,她又执拗着,一点一点地抹去。
“不碍事。”乌特由着她擦完,将碗沿贴在了她的唇上,唬她,“喝一点儿,不苦的。”
他在兜里备了甜草,等她一变脸,就塞进去,再质问他时,他便说“甜草不苦的”。
可惜他这心思没用出来,以前总爱逮准机会跟他闹的卞清,现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像是怕他再烦人,端着药碗一口便喝了个一干二净。他准备的甜草还未塞进她的嘴里,她就又倒了回去,靠在墙上看雨幕。
兜里的甜草被他捏碎,汁液粘腻了他的手,他一把塞进嘴里,抿着唇嚼着,一下比一下用力。
吃完甜草,乌特也不走,把碗随手一放,便将卞清抱进了怀里,摸着她脑后蔫儿哒哒的大波浪。
他顺着她的视线齐齐看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院子里的种子,好像发芽了。”
“嫩绿嫩绿的,不知道会不会受冻。”
“我们找个时间,给它们全部安上玻璃罩吧。”
乌特絮絮叨叨地说着,得不来一点儿反应。
他渐渐懂了,梦里的卞清和现在的卞清一样,她们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