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陛下回过味来疑心自个儿太小肚鸡肠了吧?连臣下的一句话都要计较。
生怕多说多错,她明智地闭上了嘴巴,低头一副任君发落的姿态。
看着晏同春的眼睫扑簌簌一阵乱颤,嘴巴却如蚌壳似的紧紧闭上了,卫绍昀更加气闷。
他就算是傻子,现在也回过味来了。
晏同春确实是是走神了,可走的确是南辕北辙、伴君如伴虎的神。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硬邦邦丢下一句才抬脚迈进了养心殿:“你素日畏寒,大冷天的站在外头,也不怕冻坏了。”
一跨过养心殿的门槛,暖风就扑面而来。
晏同春在雪地里冻得僵硬的脸颊恢复了几分知觉,仿佛冻住的脑子也渐渐跟着活动开来。
陛下纡尊降贵、好心好意地关心自己,自己竟然没领会到,难怪他会生气。
找到了病灶,对症下药也就方便多了。
看出卫绍昀现在的不愉并不是真正的发怒,而是带了点赌气的成分,晏同春的胆子也跟着膨胀了点。
她笑眯眯从袖子中掏出一只手炉来,往卫绍昀眼前一递:“陛下放心,微臣随身带着手炉,冷不着呢。”
普天之下,觐见帝王还能揣着小暖炉的,恐怕也就只有她晏同春一人了吧——当然,陛下那目前还没影子的妃嫔可能除外。
晏同春心想。
“这就连这个手炉,都是您之前赐给微臣的。”
晏同春又加了一把火,想着赶紧烤化卫绍昀脸上的冰碴子。要不然继续照这个势头下去的话,整个养心殿一会儿就全给冻上了。
说起旧事来的时候,她唇畔不自觉带出了几分笑意。
那个时候她在越王府已经站稳脚跟了,谁人不知王爷身边有个年纪轻轻的小晏公公颇为得用。
但即便如此,奴才办事也没整天揣着个手炉的道理。
卫绍昀身强体壮火力旺盛,屋子里的炭盆一向烧得少,可怜她穿着棉衣还冻得脸色发白。卫绍昀见了,便挥挥手让人去找了一个他的手炉来:“本王一向不怎么习惯用手炉,放着也是浪费,晏卿拿着用罢。”
如今,陛下虽然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二人之间的天堑也越来越深,可多年相伴的情意却是实打实的。
晏同春自从入京以来在内心垒了一个月的砖墙又开始摇摇欲坠。
卫绍昀虽然看起来威严,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帝王,只要自己拿捏好分寸,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剧也未必会发生在二人之间。
卫绍昀表面看去在伏案认真批折子,实际上一直在心不在焉地写了十几个“朕安”的朱红字样,而且字写到最后越写越飘,早就随着眼神一起飘到晏同春身上去了。
然后渐渐飘到晏同春的脸上不动了。
晏同春人如其名,生了一副春风化雨的好性子,脸上也时常带着温和的微笑。
但只有卫绍昀知道,他只有真心实意地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才会亮晶晶的。
——就好像墙上端庄的仕女画突然拎着裙角跑了出来。
看着晏同春面若好女的容貌,卫绍昀脑海中突然生出一个不怎么却庄重莫名恰当的比喻来。
当然,他此举并没有轻视晏同春的心思,心知晏卿虽然是内宦,但能力并不比那些带乌纱帽的朝中大臣们差。
卫绍昀的心情不自觉地开始转晴。
直到晏同春巴巴将袖子里的手炉递到他面前,说道这个还是自己送给他的,卫绍昀终于绷不住了。
他勉为其难地放下御笔,对着晏同春手中的铜质手炉挑三拣四:“这手炉都旧成这样了你也敢往袖子里面掖,当心打翻了燎着了衣裳。”
但暗含愉悦的嗓音已经出卖了他。
说罢,扭头开始叫人:“高进禄,朕记得银作局上贡了不少新物件,其中就有好几个不错的手炉,你去朕的库房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