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猛地转开头，心虚似的捡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心中却总觉得那画面有一丝古怪，皱紧了眉头。

“那少年忘了赵家的恩惠，虚伪三年，依仗赵家人脉，巧取暗夺，又因赵父从无防备之心，赵家家产逐渐被他侵吞，他赔尽笑脸，终于等到了我那姐妹及笄之时。”

赤长的软羽搔到云暮来面上，灵舞的柔情几乎从话里眼中溢出来，两具身子缓缓紧贴，她的手探上云暮来左襟……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眼睛猛地睁开，捉住自己胸前的手，云暮来曲起小指，轻轻将脸上的长羽格开。仿佛没看到灵舞眼中转瞬而逝的惊讶，将她推后。

不动声色瞥过第五，第五却背对他，云来眸色一沉，正要说话，灵舞已经反应过来，皓腕一抬勾住他的脖颈，又是一层不变的吃笑声。

“公子不是要看奴家跳舞？”

“这算哪门子舞？”

“俗舞。”灵舞趴在他腿上，声音里藏着一把小勾子，自下而上地与云暮来对视，轻轻道：“小道俗舞。”

却是将之前云暮来的随口胡诌，给他噎了回去。

“说了跳。”

“跳了说。”

对话调个，云暮来眯上眼。第五出了问题，如此诡异的情形，他竟然一动不动。想起刚才灵舞似乎对他的睁眼感到惊讶，难道他本来应该……睡着？

沉默弥漫在二人之间，明明肢体交缠，却没有半点暧昧，只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良久之后，灵舞扑哧一声，打破这沉默。收回的长羽被她插回发髻，笑道：“既然公子想听，那奴家就说了跳。”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

头一晚笑眼温存的夫君，第二天就要改赵府为伍，却是他的本家名姓。以为晚年得依的养子，化身虎狼，虽然不曾害他们性命，但怎能甘心家门易姓？那赵家夫妻本来晚年得女，现在是半百已过，刺激之下竟然双双归去。

哭诉无门的赵家女儿，横失双亲，家门易姓，原来欢喜的郎君，此时看去分明面目可憎。

“所以？”

“所以……她温顺十来年，实则外柔内刚，此时遭逢大变，狠心一起，绝不肯让那瓦全。你猜她做了什么？”

“什么？”

“她将自己……卖啦。丧布高悬那日，往来吊唁的相熟面孔分明惊疑，却故作不知，仍然和那伍姓的小人虚与委蛇。从那时起，她就知道以情动人，不如以利诱之。伏低做小了数十日，解了那小人的戒心，她收拾细软就逃了。”

灵舞轻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却专往阴私之地躲藏……后来，后来她成了官家的外室，尤其得宠，结果就也料得。她诓了那官彻查，赵家复姓，却终究不得传宗，她破败身子亦是无颜面对赵姓，余生郁郁，死时不过花信。”

云暮来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继续，“这就完啦？”

“完啦。”灵舞学着他的语调。

“你这故事，没有我平时听的好，凄凄惨惨，虎头蛇尾，好不敷衍。”

“也是。”灵舞托着腮，“擅长擅长，众里择一，这已经是我所擅长的啦。”

“叫我来说，故事最后应该让那赵姓女子撞见一个俊秀的书生，书生怜她惜她，为她求取功名，后来果然高中，带着女子锦衣返乡，将当年之事公之于众。如此，该还的还，该关的关，书生美人圆满一生，这才是故事吧？”

“这故事虽然欢喜，可也落了俗套。”

“你要是种果树，是希望它枝头累累还是落叶飘零？”

灵舞一楞，转瞬却明了他的意思，是说世人皆喜欢愉。

她面色有刹那的冷凝，“公子教训得是……世人听书，就是为了求一时之乐。可我那姐妹，也曾想要果实累累的圆满，但人这一生，有多少路是可以选择的？”

“人这一生，有多少路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