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昏了过去。

隐在围观人群当中瞧热闹的无须老者含笑转身离去，在年轻人的搀扶下上了辆灰蓝绸子顶的马车，待他坐稳，马车便向着宫门内悠悠行去了。

宫禁内守卫森严，新朝新帝萧引并一干心腹之臣刚将新国号“大梁”拟定，择明日昭告天下，见总管太监安公公面上带笑揣袖回来，轻声骂了句不轻不重的“老东西”。安公公无多言语，默默站回了自己该站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

此刻并非是朝会时间，新帝同几位心腹肱骨也是有坐有站，恰逢议事间隙众人抿茶润喉稍事歇息，年轻的帝王随手拣了块清口的点心嚼了，突兀发问：“回来了？”

九阶下众臣瞩目过来，安公公抬手做礼道：“陛下，老奴回来了。”

萧引拍手拂去满掌的点心渣子道：“说说。”

安公公便答：“虞二姑娘又厥过去了。老奴回转时已被她家中人使门板子抬回虞府去了。”

一殿文武乐不可支。

萧引点头肯定：“是吓得不轻。”

新帝一面说着吓得不轻，一面叫新任东都吏郁城春将明日最后一批需处斩的佞臣名单呈上来，御笔朱批，在名单的最后一行上添了半个虞字。

郁城春大是不解，不禁拎着名单拱手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萧引搁了朱笔半掀开眼皮，带笑不笑道：“你带着这名单，过午去虞家提人。”

郁城春先是满目迷雾愁容不展，瞧一眼皇帝老神在在，当即明白应如何施为，躬身退了下去。

该议的事桩桩件件议完，条理明白的发回给六部处理，朝阳殿上便散的仅剩下新帝萧引和老太监安埠丰。萧引当年是前朝的国舅爷，安公公当年是前朝皇后宫中的管事太监，两人无言在殿内相对片刻，一声通传都未响起来的时候，前朝的皇后娘娘孤身一人进得殿来。

萧引未起身，萧宁也未行礼，姐弟俩甫一对视，安公公便揖首道：“老奴告退。”

萧宁说：“你站着，本宫有话问你。”

萧引一眼扫遍了亲生姊姊的穿戴，语气平缓道：“长姊，这身皇后袍服及早换下来。新朝的长公主身上该绣的纹样，是青鸾。”

萧宁垂眸看着自己这一身龙凤和鸣皇后袍服眼中悲戚盈盈。废帝昏庸，贪图享乐不假，可他们少年夫妻相伴至如今十余年始终相敬如宾，和睦相携，丈夫自始至终从未委屈过她任何，如今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杀了她的丈夫颠覆了她夫家的王朝，又让萧宁如何自处。

“你将废帝的子嗣迁到哪里去了。”萧宁问。

萧引叹息：“长姊，废帝的七个子女皆不是你所亲出，如今到底谁才是长姊的骨肉至亲？”

萧宁不答，眨眼间竟自头上的凤簪腔体中抽出了把寸长的小刃抵住了自己的咽喉。纤素的柔荑一直颤抖，萧宁眼中包满了泪，她哽咽着逼问，更似绝望地哭求：“我能为陛下做的，只有这些了。阿引，你告诉长姊，陛下的遗孤你到底将他们如何了！”

萧引阖目不言，安公公在旁急道：“皇后娘娘！放手吧。孩子们已被送往远离东都朝局纷争之地，您与陛下姊弟同胞，您能想到的，难道陛下就想不到么！”

萧引忍无可忍，大步上前一把扯过亲姊握刀的手腕将利刃甩出去，眼中伤痛极致也并不输悲戚的前朝皇后。

萧引道：“萧家忠良传家几十载换来了什么？父亲壮年便得领个闲官致仕，长姊入宫为后十余年不得恩宠，我在边关军功赫赫时他忌惮萧家不给你一个孩子，我卸甲归家不再参与边关军事萧家名望跌入尘埃他无所顾忌更不肯给你一个孩子，这便是他对你的好么长姊？如果你有子嗣傍身，如果他肯立你的孩子为储君我如何会反，你的孩子是萧家的血脉，我亦是萧家的血脉，如今是我坐上龙椅，我可以为万千黎民百姓开创一片盛世繁华，连百姓都对我山呼万岁，你与父亲又有什么权力说我错？你们那点微弱的声音，我当真听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