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中，又拎起一瓶未开封的葡萄酒，在角落里找到开瓶器，哗的一下打开，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我来跟你讨债了。”

“你带走了烛龙，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列车长声音失去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响亮，显得苍老沙哑。

“我这不是回来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这是对我不满意？”我晃晃手腕上系着的猴拳结，那枚红甲片泛起微光。

他眉毛纠结，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开口：“这不是玩笑话，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所以啊，我来跟你做交易了。”我又仰头喝下一大口，勇气倍增，“你必须给HY347号的女儿找个身体，让她回到现实世界。”

“就这样？”列车长不屑一顾，在地上的空瓶子里翻翻找找，抓起一只还剩下一口酒的瓶子仰头饮下。

“既然简单，你为什么不帮他们？救人一命……”

“会打破规则，”老人勾着背靠在墙上，“也会带来伦理问题，现世的那些失去躯壳的人也有父母，你让他们怎么办？”

“那为什么你现在答应得这么爽快？”

“因为跟这列车比起来，那点问题根本不算什么。”

“既然如此，我再给你出个难题吧，”我哈哈一笑，“将AO1唤醒。”

列车长紧紧抓着一只酒瓶，片刻之后狠狠摔在地上，玻璃渣子碎得满地都是，“你这是得寸进尺吗？需不需要我将这车上的亡魂全都送回现世啊？”

“你要是愿意，也不是不行，”我眼睛发花，晃着酒瓶子晕晕乎乎站起来，“不过，我就不难为你了，就这两个人，行不行？”

“行！”

我灌下最后一口酒，学着他的模样狠狠摔碎酒瓶，拍手大笑道：“那就一言为定，只有这两件事，拜托你了！”深深鞠了一躬，我扶着车厢门，脑中不断回响着那个名字。

奥一，奥一，奥一。

拉开门，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AO1的门前，伸出如棉花般发软的拳头敲了敲门。酒精渗入心肺，我眼皮沉重，四肢也慢慢垂了下来。

不，还不到时候。

门一打开，我倒入他的怀里，死命吸了一口熟悉的花香味，我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身上一直有这个味道吗？你妈妈在你床头摆了一盆栀子花。”

“你为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我摇摇头，环住他的脖子，叹道，“我记性不好，记不住你的一生，我害怕会忘记你，所以选择回到这里。我不是为了拯救这一车的生命，只是，为了换你一个。”

最后的最后，我捧着他的脸，慢慢地，他的五官从灰色剪影中复原，变成我熟悉的那副模样。

“我是个自私的人，不想一辈子都在思念中度过，请原谅我……”奥一伸手揽住我，却从我身体中穿了过去，他虚空伸着手，眼睛发红，一颗晶莹的珠子挂在他睫毛之上，摇摇欲坠。

也不知道，那滴泪最终有没有滑落。

合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我听见他略带颤抖的声音：“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这是我这短暂的人生中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在未来的悠悠岁月里，我时常拿来回味的一句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