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曲。几个前音方出,季翎便在心中道:“《无邪》。”
《无邪》不似《卧雪》清灵通透,传为乃是前朝隐士临终之作,此生郁结化作前半曲低沉凝滞,而半生飘洒旷达又凝于后半曲奔腾辽阔。先隐后发,似是出世又似是留恋,似是悲愤又似是飘然。
绝非一般乐师能弹奏出此等心性。
季翎合着眼,仿佛已经入睡。陈昭见他这般,立刻心领神会地骂道:“弹弹弹……弹的什么玩意,赶紧换……换,没瞧见我家殿,殿下都睡着了吗?”
陈昭这是长着耳朵说瞎话,岳群玉却不恼,浅浅一笑道:“那您想听什么?”
她本就生得好看,这般一笑更是姿容无双。陈昭被这笑弄得七荤八素,晕头涨脑地转过去问季翎,“殿下,你……你说呢?”
季翎素来不爱理会这种事,可今日不知怎的,竟起了逗弄这小狐狸的心思。他瞥了一眼岳群玉,顺着陈昭的话道:“就《海棠调》吧,我们一群北方的大老粗,听这曲儿才算助兴。”
《海棠调》,关外有名的艳曲。陈昭惊的舌头都要掉了,本来想问“您不是最讨厌这种媚俗的玩意吗”,结果被季翎轻描淡写地瞟了一眼,赶紧闭嘴。
岳群玉捏着琴弦的指尖颤了颤,倘若方才的是轻慢,现在简直就是羞辱。
她低着头,垂下的青丝遮住眉眼,唇角却是勾起的,“回殿下,小女子不会。”
“不会?”
方才听她所弹两曲,季翎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断定她应当是季尚高价买来的乐工,一向给关中权贵演奏,阳春白雪自然看不上下里巴人。
不过季翎此人行迹恶劣,对于感兴趣的东西,偏要攥在手里折腾,非叫对方甘心臣服己下才罢休。
“不会可不行。”季翎拖长了腔调从喉咙里笑道,“本王就要听,你怎么办?”
季翎见她一副不甘受辱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猎到了一只顶漂亮的小狐狸,光抚摸它可不够,他一定要剥去它所有的傲气,甘心滚在他怀里撒娇才行。
只是他却没能看见,岳群玉垂下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寒光阴冷。
岳群玉正要开口,却听营外一个声音道:“呀,阿翎,你这是做甚?”
季尚匆匆进来,身后还跟着满脸急色的祁筑。祁筑望见岳群玉手中的琵琶就愣住了,一时怒火攻心,快步走过来抢过,掷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岳群玉惊道:“祁筑?”
祁筑一眼便看见了角落里半坐着的季翎,怒道:“这就是北地三皇子的风度?我们公主是客人!”
公主?
季翎站起身来,目光落在了岳群玉身上,“你是明安公主?”
岳群玉没有回答,却拦住祁筑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傲雪轩等着吗?”
“我怎么来了……你该庆幸我来了!倘若不是我放心不过出来寻你,怎么知道你在此处让人如此羞辱?!”祁筑转向季尚,“二殿下,倘若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那这北地不待也罢!”
季尚身旁的秦羿立刻道:“三殿下,您做事未免太失分寸,这若是让王上知道了可怎么好?”
季翎没搭理他,只皱眉望向岳群玉,“你方才为何不说?”
岳群玉缄默,她总不能说,她以为季翎认识她还知晓她昔日做过乐工呢。
倘若她解释,那她曾经沦为乐工的事便人尽皆知了。
怪只怪她只会躲在幕后筹谋,如今碰上煞气毕显的猛兽,一时之间只顾着保命,竟连基本的冷静都丢了。
她此生还是第一次这般吃亏。
岳群玉藏在袖下的手不由得攥成了拳。
陈昭一向看秦羿怪腔怪调的不顺眼,此刻听他明显针对季翎的一番言论,立刻跳起道:“姓姓姓秦的,我告诉你别,别乱叫啊!我家殿下行,行的正坐的直,直,谁叫这小,小鬼是个锯了嘴的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