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无数个时辰,不断转换的日夜,徐子涯总是呆呆的看着天,脑子里只有那晚的画面,只有两句话:我一直都在做别人的影子,我害怕失去一切,重新沦为下等人!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血浓于水的妹妹会认贼作父,会不要自己? 左卿路过夜芜园,碰见他已经不知第几次望着天出神,书院的人撞见,只当个稀奇事做谈资,但他却明白。 其实书院发生的大多数事情他都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尽在掌控,这一切不过一场好戏连台,他坐在暗处,静静观察着,不允许任何偏离。就好像当下,徐子涯就是这场好戏中的一个意外,他不允许,哪怕这个意外带来的后果小之甚小。 左卿缓步过去,立定在他身旁,视线落定在他的眼中,心头突然被狠狠一刺。那些早已腐朽的痛苦,一瞬间,清清楚楚的全部回忆了起来。 他急忙稳定心魔,恢复至灵台清明,“从前好,还是现在好?” 身旁的少年身型消瘦,一张脸,惨白惨白,他有气无力的说:“都不好。” “以前太孤独,现在更孤独?” 徐子涯苦笑:“大人你总是能一眼看穿。” “然而你却看不穿别人。” “我太傻罢了。” “不,是你陷得太深,所以容易被欺骗,但是我们旁观者却一清二楚。就比如,别人明明是在保护你,却还要做出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最后你成功被她伤透了心,浑身扎满了利剑,刀枪不入。可是她呢,为了你浑身是伤,甚至万劫不复。” “什么意思?” 左卿朝着湖边伸出一只脚,“有人想替你走完剩下的路,可是这一脚下去,便是回头无岸。” 徐子涯皱起眉头,盯着深不见底的湖面,再次回忆起那日情景,如今想来,竟有太多漏洞! “人呐,有时候就是太傻,傻到可以不计代价去付出,不计代价?呵,也只能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了。” 徐子涯恍然大悟,撑着单薄的身体转向他:“大人,你是说绮罗她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她之所以留在墨斐身边,是为了帮我们搜集罪证?” 左卿未回答,望着黑压压的湖面,微微一笑。 他踉跄后退,摔在地上,衣袖落进水中,沾了水。他忽然觉得身上仿佛重如千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十多年我从来没照顾过她,她为什么这么傻?!” “他不傻,只是太在乎你,对于她来说你就是一切,所以子涯,你不能乱,你要比以前更镇定,才能保护好你妹妹!” “可是绮罗身陷险境,她随时都有危险……不行,我不能让她去犯傻!” 左卿抓住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你若莽撞前去,不仅暴露她的身份,还会暴露你自己!子涯,千万别浪费了绮罗的一片苦心!” 徐子涯苦笑:“苦心?苦心就是要拿她的命去换,大人,为什么不拿我的?” 左卿愣住,徐子涯近乎崩溃的模样他从未见过,他心里万分自责,好好一个人,在这若水地狱里,快被逼疯了。 “你父亲临终之际,交代你用一生为我玄家效命,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形同手足,不仅仅是我亏欠了你父亲,更是因为你是我唯一一个从那里带出来的人,你知道我的过去,我也清楚你的身世,我们就像一个人。如今…如今你若决定离开,我拼了命也得帮你。”左卿目光温暖,如同一个兄长关怀弟弟,“我长你六岁,你却从未唤过我哥哥。你记着,从此后天涯海角,记得我便好。” 徐子涯呆了一瞬,突然抱住他哭了出来,“大人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忘记使命,我不该只为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