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景。
“你应当知道,凡人的名字对于我来说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玉清君又移动棋子,用相吞下对面的写着黑字的卒,“不过你若是觉得这有意义也并非不可。”
她停下对弈的动作,同景元对视:所以,小少爷,你是要给我取一个凡人的名字吗。
景元颔首,沉吟片刻,问她,就叫“棠”,如何?
龙神娘娘。
玉清君。
阿棠。
他念着神灵的三个称谓,并为自己独占其一而感到窃喜。用真诚的语句去编织谎言是孩童的天赋,景家的少爷自幼稳重乖巧,却不代表他不会说谎,以往是没有必要说,后来是懒得说,如今倒是迟迟地捡起这属于孩子的特权,去向一个永远不会拒绝他的人讨巧。景元凝视玉清君比琉璃还要干净的瞳,眨眨眼,将极微弱的一丝心虚于眼底抹去。
“你我倒底是活在这人世间的呀,玉清君。”
景元站起身,望向栏杆之外,自入了秋后便不再有半点绿意的浩渺沙海。城头的烽火燃了又熄,传讯的狼烟熄了又起,驻守边塞的将士拦不住的仅有来年一阵唤醒生命的春风。他想起龙神先前对他说,景元,你现在后悔归乡还来得及。而他只是笑笑,用和当年在小庙里无异的语气回答:某虽不才,但毕竟是神策将军。
太阳强烈,水波温柔——而你我便是活在这样的人间里。
如果这样能够在镇守边境的同时让云端之上的神步入红尘流连忘返,他想,被朔风吹得满面黄沙也好,半夜被骤降的温度冻醒也罢,一切都是值得的。
丹枫再一次来寻景元已是数个时辰后,天黑得越来越早,将一头黑发高高束起的青年便提了盏纸灯。他看见离去时的残局变幻了形势,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问景元,你竟有如此闲情逸致,左手同右手下棋吗?
“有这时间为什么不来处理那些公务?”在玉清君口中内敛且不善言辞的饮月君斜了眼论年岁甚至不及自己零头的神策将军,最后只是轻叹一声:玉清大人这次怎么就一眼瞧中了你。
因为我值得。
景元笑着伸出手,拍拍友人的肩膀,告诉他为长官分忧是你应做的,副将。
两人走下眺望的木楼,掀起门帘走入营帐后,丹枫叫了一声背对着他的青年的名字。景元转头问他有什么事,随后就听到龙神座下的饮月龙尊说,无论你有什么目的,都不要再让玉清大人走入人世了。
他看见白发将军研墨的手停顿了一瞬,脸上始终噙着笑意淡了些许。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景元说,丹枫,你得说服我。
隐去了青色角冠,以人类的身份行走在边塞苦寒之地的龙裔盘腿坐在景元对面,将手里的纸灯放到一边。跟随龙神目睹千万个春秋交替的苍龙闭了闭眼,目光落到自裂出一道痕后就被摆在神策将军日常办公的案几上的青玉,或者说龙鳞,开口说道:“诅咒玉清大人的那个人……正是昔日的饮月君。”
丹枫有时候会觉得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宿命。名唤“雨别”的饮月龙尊诅咒了他的君主,仁慈的神灵应允并接受如此僭越的行径。玉清君是生来便知晓要去爱人的神,可她不明白爱并非纯粹的包容,她像是一个溺爱着孩子的母亲,迟早有一天会被诅咒一般的情感反噬。神有求必应,人贪得无厌,入世的神只会成为献给凡人私欲的祭品。爱是多么扭曲的诅咒,神的上一次死亡就是因为“爱”——尊贵殊胜的龙神被围猎于浅滩,直至神灵垂死时从血脉里呼唤来的风暴将一切罪恶涤尽。
神是只能高居云端的。
“就像你不可能去驯服一只感受过天空的鹰,景元,龙注定不会被困于清池里。”
名为爱的诅咒会招致神的死亡。
虽说龙裔能够蜕生转世……丹枫接过景元手中再过一个时辰都研不出多少墨的墨条,替他完成这一项被拖延了太久的工作:但我知道,景元,你不会觉得新生的玉清大人和如今这位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