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满眼,让他原本青筋暴起的手背莫名一松。
他垂眼看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都要久。
而后,松手,退了两步。
散落在风中的还有不可闻的一声轻笑。
像自嘲。
“妈!”程之陌扶着聂澜,“你有没有事?”
“没事。”聂澜略一皱眉,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脖子上腥红一片,她将程之陌护在自己身后,而后,抬眼,看向路尧野,良久,才开口——
“你妈妈的事,我很抱歉,但无论以何种方式怎么定义,都归不到正当防卫。十年,是根据法律,根据事件的恶劣程度而判,你再怎么闹,都没有任何意义。”
程之陌忽然怔住。
周遭一切仿佛在那一瞬按下了暂停键,她第一次,在路尧野的脸上,看到了很明显的表情。
刹那之间留下浓郁的一抹哀。
在程之陌的印象里,这人如同野蛮生长的葎草,虽长满了刺,但只要根还扎在土里,他就可以仍旧肆无忌惮的狂野下去。
但其实不是。
远远不是。
“听我说,这个案子是我从同事手中接过来的,事实无法改变,我可以理解你,但,”聂澜游转其中,试着先平复对方的情绪,“你还小,有很长的路要走……”
“理解我?”听到这,路尧野忽然从鼻腔嗤笑了一声,一双漆黑冷冽的眸子死死盯着聂澜,问:“你该怎么理解我?”
他看着人笑,笑意毛骨悚然。
如同一个游离于边界之外的危险品,随时都有可能走火。
“像这样?”他问。
下一秒,一把将校服拉链拽下,脱了扔在地上,底下只是一件单薄短袖,露出的半截手臂青紫一片,不堪入目。
“还是这样!”
紧接着狂暴一声吼,他单手扯着短袖衣领,劣质衣料经不住路尧野这么大的力气,“撕拉”一声,沿着锁骨扯到了腰腹——
聂澜被这一幕着实给吓到,深吸一口气:“你要干……”
话没说完,后背无端生了一层薄汗。
精瘦的腹部,几条疤痕交错,如同缠绕在一起的枝条,杂乱不堪。
她从来都没见过一个人的身上能有这么多伤。
“还是像这样?!”路尧野指着自己腹部,惨烈一笑——
“这条刀痕,只要再偏上一寸,我就能死在路鹏前面。警也报了,医院证明也出了,可那帮人是怎么说的,误伤,调节,无数次的调节,他们甚至苦口婆心的劝我们,回去好好过日子……我艹他妈的!”
路尧野一脚踢翻了一旁垃圾桶,“佟”的一声——
“有没有人好好看看,到底是谁不想好好过日子!”
一声吼的程之陌整个人无端一颤。
就在这时,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由远及近,就在路尧野身后不远,还站着一个小姑娘。
扎着两个一高一低的马尾,鼻涕泡一进一出。
大抵也是没见过这种模样的路尧野,抽噎着喊了两声“哥哥”,人却不敢靠近半步。
“还有她!”路尧野转身,没给任何人反应时间,跟拎一只小鸡似的揪着路筱筱的衣领将人腾空拎过来,粗鲁的抓着她手腕,衣袖往上一捋,问:“看到了吗?”
小小一点胳膊,深黑五六个印记斑点。
结痂,又退痂,痕迹还在。
“烟头烫的,那混蛋拿烟头在自己女儿身上烫花玩!他难道就不该死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有一种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错觉。
他步步紧逼,一字一句的问聂澜:“你现在还能再说出,理解我这种话吗?”
他是擅长包裹伤口的,可在此刻,却无所顾忌的全面撕开,将兄妹俩最不堪的真实面撕裂,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