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清晨淡金色的光照亮整个厅堂,透露出一股暮色将近的气息。
江珣忍住哀伤,轻轻唤道:“阿娘。”
赵氏呆坐许久,才迟缓地说:“二郎来了。快坐吧。”
江珣依言坐下。悲伤像呼吸的空气,在厅堂中寂静的浮动。他想出言安慰母亲,但知晓多说无益,又恐更让母亲伤心,因而只是沉默。
“阿娘。”江珣还是开口了,“您……”
赵氏盈满泪水的眼睛看向他。江珣的心骤然一痛。母亲竟苍老了这么多!他沉重地低下头,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了。
“我,”他说:“是孩儿无用……”
“你有什么错!”赵氏出言打断他,她勉强笑了一笑,“这几日,阿娘让你担心了。”
江珣想说些什么,赵氏却忽然转移了话题:“你和许家四娘子的亲事。”她哽了一下,“阿娘一直抓紧着。纳采、问名等等,都已过了。定的婚期是七月初十。只是阿娘想着,让你们两个新人在婚前见上一面。”
江珣有些惊讶,说:“但凭阿娘做主。”
赵氏慈爱地看着江珣,道:“这桩婚事,虽是你父亲给你应下的。但夫妻结合,还是两情相悦为好。许四娘子下嫁我们家,你要知道珍惜,对人家好。”
江珣自然说好。又见母亲忽然哀伤起来,“好好成亲,好好过日子。”赵氏轻声道:“不要像你三妹妹……”
江珣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越发感觉出声困难了。“阿娘。”他迟疑着,“有一件事,孩儿必须和您讲。”
“告诉阿娘就是。”赵氏疑惑,“如今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事?”
“三妹妹……”他艰难地说,“索了三妹妹的人。已经知道了。”
赵氏眼中的不安开始放大。她颤抖着问:“……是谁?”
“东宫。”江珣的声音有些不稳:“是当今储君。”
赵氏大惊。“怎么可能!”她激动道,“怎么可能!”
江珣眼睛酸涩。“错不了了,阿娘。”他说:“就在三日前,东宫来人了。那天您病得厉害,孩儿不忍……”
赵氏流下热泪。伤心到极处,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东宫,为什么会是东宫呢?
原先,她还心存侥幸,以为最厉害不过是长安的某个勋贵人家。来日寻上长安,还能见上一见;说句难听的,万一将来微微遭人厌弃了,还能遣回家中,与她母女团圆。
可是,谁能料到是太子呢!成了天家的人,哪里能有回来的一天?她的女儿,这样的身份,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赵氏一颗慈母的心肠,几乎要被揉碎了。
“阿娘。”江珣也哽咽了,安慰着母亲:“您不要太难过。我们对东宫还有用处,微微……微微会过好日子的。您……”他说不下去了。
赵氏面如死灰。“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她喃喃道:“我就盼她平平安安的……”她闭着眼睛,任由眼泪如同雨点般落下。
赵氏只是个略有见识的普通妇人。
循规蹈矩地活了几十年,即使女儿遭此噩运,她也不敢怨恨太子,只是恨着自己的丈夫,哀伤叹息着女儿的命运。悲痛到极处,内心又充满自责,喉间竟涌上一股鲜血,晕了过去。
江珣照顾了母亲一上午。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食不下咽的用了点午膳。到了午睡的时间,睡不着觉,也读不下书。就站在窗前,凝望着远处苍蓝的天空。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
江珣从不会自欺欺人。
三妹妹的事,已经成为了定局。不能改变。江珣再难过,也只能选择接受,面对现实。
若微的处境很艰难,江珣很清楚。没有势力强盛的母族,若只依靠太子一时的喜爱,是取死之道。
东宫,轻描淡写地就令他们一家都陷于痛苦之中,江珣自然是愤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