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为他分忧，想要帮他绘制出锦绣山河，想要挥手添一笔浓墨。

“先师曾助武帝开疆拓土，攘外安内，大业将成之际，武帝受宦官挑唆对先师生疑，先师被定罪那日曾对我说，大业未成，不可轻贱其身，文臣要死便死于社稷，是非功过，自由后人评说。”

莫秦闭着的眼睫兀自轻颤，红修凑近去看，看到他眼尾挂着些许晶莹。

“我不求能与楚珩君臣相宜，也不求将来汗青上有我一笔，我只想完成先师遗愿，只求这天下海晏河清。”

红修不说话，默默握住他苍白的手。

“楚珩救我免死，我以天子之位报他，先师授我诗书，我以社稷安定报他。”莫秦攥紧指尖，睁开早已湿润的双眼，“红修，唯有你的救命之恩，我莫秦无以为报。”

红修霎时如鲠在喉：“我本就不求你报什么。”

莫秦反握住她的手，神色郑重：“这次破局若成，我便与你远走江湖，天涯浪迹，渔樵耕读，怎样都好，若不成……红修，你自可抽身离去，切莫再管我死活。”

红修闻言，眉宇染上愠色：“莫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秦笑笑，扭头望向马车窗外，对着飘飞的风雪呢喃道：“一年，最多一年。”

一年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四）

入了四九城，主仆二人觐见君王，楚珩见昔日谋臣身骨依旧孱弱，十分痛心疾首，一如三年前免去他的大礼，亲自接入内殿。

红修没进去，本本分分候在殿外，期间有内宦请她去偏殿歇息，被她推辞不受。

天外的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急，殿内君臣二人说了什么红修不知，她仰头看着这场烈雪，觉得这就像是莫秦积蓄待发的势。

后来，莫秦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奉命带领一众人马秘密南下巡察，为期六月。

江南不比天子脚下，藏着太多在这里看不见的波涛汹涌，不亲自去看一看，永远不知道言官口中的民生是不是真的民生。

冬日天寒地冻，楚珩说年后动身也不迟，莫秦不肯，隔日便率领众人出发。

这一路要去江南的许多地方，阁楼里待的久了，难得有这样周游河山的机会，红修却喜忧参半，最为担心的还是莫秦禁不起折腾的身骨。

莫秦依旧一日一日地喝着苦药，他不喜甜，从来不吃蜜饯一类，喝药的时候永远摆着一张臭脸，见谁好像都欠他的钱。

日积月累，马车里的草木味道经久不散，红修依旧兢兢业业地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凡事亲力亲为，谁换都不行。

旅途舟车劳顿，此去山高水远，他们在这一程里见过流民风餐露宿衣不蔽体，官吏贪污腐败草菅人命，见过寒门入仕之艰辛，朱门挥霍之无度，见过二八孤女卖身葬父，戴孝跛子击鼓鸣冤。

这一程里也见过垂髫小儿偷光夜读，枯朽老母穿针引线，见过雨中红袖送郎远行，渔樵耕读苦中作乐，见过石桥江岸尽是长堤拂柳，山温水软连着草长莺飞。

这就是莫秦一路所见的苍生山河。

他们沿途救助了一些百姓，也整治了一批官吏，朝堂之下盘根错节的势力望风而动，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们互通有无，沆瀣一气，要给这位突然出来多事的钦差大臣穿点小鞋。

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莫秦身边有红修近侍朝夕不离，他们并不能真的将这位钦差大臣如何，后来，一些人见收效甚微，盘算着此处山高皇帝远，咬牙狠心谋划着要来就来把大的。

这时，已是莫秦一行人南下巡察的最后一个月，不日便将启程回京。

有暗贼悄悄买通人手在莫秦的汤药里下毒，在他们途径树林休憩之时又调虎离山，就等着钦差大臣莫秦落单。

一众随从各自散开去放风，莫秦并未察觉到异样，只是觉得今日十分没有胃口，那药便没喝，无奈红修盯得紧，他心血来潮想要削支短笛，便对红修指了指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