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的羽缎加絮披风,头上也戴着狐狸毛暖帽,手上虽然没抱手炉,一双竹笋般的手却是牢牢地掩在披风里头,只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微微露出个指尖来。
“这亭子四面透风,你身体行不行?”冷清泉开口之前,先确定沈知柔的身体状态,他眼下已经比之前审慎了许多,很怕沈知柔在这山亭上中被风吹着了,那传出去,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无妨,我穿得厚,你只要不是唠到天黑,就没问题。”沈知柔答得轻松。他方才已经从栏杆处瞧见了,陈语易带着两个皇子从假山一边绕行,往湖边的木桥上去了。他从陈语易行走的路线的猜测,方才必是陈语易同冷清泉在一起的。
他也不同冷清泉绕弯子,直接问他,“文卿说话刺着你了?”
冷清泉简直要惊呆了,他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问沈知柔,“你怎么知道的?”
沈知柔冲他努努嘴,示意他看栏杆外面。冷清泉瞧了过去,见远处的湖泊上陈语易正弯下腰来同永和说着什么,他也不转身,就着远眺的动作,对沈知柔道:“他想让我教永和练武,我这阵子忙,跟他说不行,他就说我拿话堵他。”
他说到这里,还是觉得伤心难过,声音都哽咽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泪水成串成串地落,似乎要把这阵子积攒的伤心委屈辛劳无助全都在这场哭泣中发散出来。
沈知柔也不安慰他,只默默地瞧着他,等他自己平息。
冷清泉哭了一阵子,自己停了下来,重新坐回到栏杆上,用帕子擦眼泪。沈知柔这才问他:“这事是文卿不对,他不该这般不体谅你,可你要怎么做呢,找皇后哥哥评理吗?你要去的话,我给你做证。”
这是全然相信他的意思了,冷清泉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沈知柔不会管这件闲事。毕竟他听侍儿们说起,沈知柔和陈语易两个是有一起开办书画铺子的打算的,就算不一起共事,沈陈两个都擅长画画,彼此之间的共同话语也更多一些,他之前又没有什么恩情落在沈知柔头上,沈知柔没有理由帮他的。
他摇了摇头,吐字清晰,“我不去,我就是赢了理又怎么样,不过是把这不堪闹到台面上,皇后还能为了这点子事,狠狠地罚他不成?果真狠罚了他,我又结了个新仇家。”
沈知柔点点头,声音又轻又细,可是那神态却是很有些感叹的样子,“淑君你能这么说,当真是进益了。”
冷清泉并不觉得这话是夸奖,他进益了又如何,方才的事再一次告诉他,他以后的日子有的难呢。
沈知柔瞟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登高则跌重,你我以前过得风光,眼下遇到委屈,难以忍受,这也是人情之常。可是再难过,也得想法子自己开解。譬如说,你我以前从来不曾风光过,那眼下的日子是不是就不那么难受了?”
冷清泉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他,想让他说得更透彻一些。沈知柔先讲自己,“陛下这阵子,都是一个月才来宠我一次,我一开始也难受,后来皇后哥哥教导了我,这几天我就想,我刚进宫那两年同陛下闹别扭,设若陛下是个记仇的,不肯原谅我,那我眼下又怎么样呢?位分顶多升成修仪,一个月能承一次恩就不错了。”
冷清泉点了点头,沈知柔之前恋着那个轻浮才女王思柳对明帝爱理不理,这事换成别的帝王,那是绝不会容忍的,也就是明帝心胸开阔不计前嫌,沈知柔才能有前几年的那番盛宠,若是在别人宫中,恐怕到现在都还是个小才人,凄惨落寞地过日子呢。
沈知柔见冷清泉点头,便继续劝他,隔着披风指指远方的湖,“他是有家世的,才学也好,性子更是骄傲得很,当初进宫,都是陛下求着他的。这几年他在你之下,虽说你生了公主晋位是理所应当的,你也没有故意欺负他,可他心气难免不顺,你看他不肯把坐椅给你,你便知道了。眼下你落魄了,他说了几句尖刺的话,也不过是抒发前面的郁气。可他心眼不坏,他若真是个心眼坏的,去岁你离宫出走,他让他妹妹在外面纠合官员弹劾你,你还能保得住这个君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