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爱的女子,他说不出太过分的话,迎着她错愕的眼神,又补了一句:“那边洗沐方便。”
还说没生她的气,没生她的气还这么着把她往外赶,她信他才叫见鬼!
明帝立即站了起来,走到人跟前,也不管他穿的是朝服了,伸开胳膊就去抱他,然而她的胳膊伸出去了,却连人的朝服边儿都没沾到。
江澄一见她从宝座上起身,就防着她会走过来,一瞧见她伸胳膊,立刻就运起武功向后跳了两步。
明帝瞧瞧落空的胳膊,哑然一笑,耐心地解释:“澄儿,朕今个儿是特意回来向你道歉的,柔儿的事朕都是回来了才知道的,你不要因为生朕的气,就把朕往外推啊,好歹让朕在你这里歇一宿嘛。”她说到这里也像他那样停了一停,补了一句:“你这里有两个浴桶,洗沐也方便的。”
江澄耸耸肩膀,继续坚持:“臣不方便。”
明帝一愣,他不方便是什么意思?她迅速思量,男子说不方便,那多半是身体出了问题,怎么会这样,他才三十多一点啊,这会子就不行了,那以后怎么办呢?她又痛惜又自责,一下子扑了过去,他再次地避开了她,她也不以为忤,只着急地问他:“尚然兮究竟是怎么说的?澄儿有找秦梦菲和史燕梦诊治过吗?”
天子看来是误会了,误会就误会吧,误会了正好,以后他不用服侍她了,倒省得他找理由,江澄把头往下一低,装作不愿意深谈的样子:“还能怎么说,就那么回事,用得着几个天意看吗?”
明帝听了,暗道澄儿这是要面子,不肯让秦史两个诊治,也是,男儿家谁乐意让人知道自己不行呢,他还是左相。她一时间百感交集,却也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男儿家遇到了这样的事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呢,她如果表现得太过于震惊,只怕他心里头会更难过,可若是她装得太过于平淡,也会让他误以为她对他没有感情。她努力调整呼吸,双目凝视着他,用温柔中带着伤感的语气言道:“澄儿可能是上回被灯烛伤了身子,朝政又多,没能够好好休养,如今好好休息,朕再让人给澄儿炖些温补的食材,养上一年半载的,多半也就好了。澄儿不要心急,朕多久都等得了。”
天子的语气实在是太过温柔,江澄听得心头一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明帝看他沉默,以为他是想得悲观了,听不进她的劝慰。想了想,虽然这话她也不想说,可是为了能够让他心里头踏实些,她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他已经过了三十岁了,她实在是不确定他究竟能不能恢复,若是不能呢,她眼下只说等得了,只怕反而会让他更痛苦。
她再次伸出胳膊去抱他,这一回他没有躲开,她把他牢牢地锢在怀中,在人的耳朵边低声细语:“澄儿乖,你便是再也不能伺候朕了,也没有关系,你我之间,本就不全在这些,我们谈谈诗书,下下棋,养养花,也很有趣的。以后,以后朕还是会过来陪你,绝不会食言的。”
她说到这里,自责得厉害,泪水悄然滑落,滴在江澄的脖颈上,江澄眉头微皱,他居然让她落泪了?她是凰朝的天子啊,从小就是天之骄女,长大了是太女,眼下是姚天大地唯一的帝王,她从来不轻易落泪,眼下掉泪竟然是为了他?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流泪的,他终究不能无动于衷。
他看看殿角的宫漏,轻声道:“快要亥正了,陛下去洗沐吧。”
明帝此刻不敢勉强他,却也不愿就此离开,他刚告诉她身体出了问题,她就到别的殿里去了,他心里头会怎么想?她和那些渣女有什么区别?
她轻声道:“澄儿你跟朕一起吧,这么晚了,等朕洗完了,澄儿再洗,就太晚了些。”
她不敢邀他一起去洗沐,可是也不敢不邀,不邀更怕他介意。
天子几时这么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过?江澄心头苦笑,面上却是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还好有两个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