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大早到政事堂来,说是陛下让她来问我,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讲了一遍,这人心服口服地回去了。至于陛下具体是怎么说的,陛下在给我的批复中是这么说的,‘贵君为人,朕与皇后皆深知之。事有凑巧,亦不必深责顾氏等人,惟严谨宫中路引可也’,我正是得了陛下的旨意才发遣了兆儿。”
薛恺悦并不关心兆儿去了哪里,只在心里重复“贵君为人,朕与皇后皆深知之”,重复了两遍,眼眶就湿润了起来:“陛下知我信我,不枉我这般爱她。”
他这两日忠而被谤直而蒙冤,心里头有着无限忧愤,这忧愤又无人可诉,冷清泉忙着备办宫宴,陈语易和赵玉泽都忙着护养肌肤,就连奕辰也忙着温习功课预备明帝回来查问,景儿又小是听不懂这些的,他一个人烦恼,很有一种孤臣孽子之感,此刻见江澄这么说,那腔无所着落的孤愤就放到了胸膛里。
心境转佳,他也就有耐心跟江澄好好地讲话了:“澄之这两日公务繁忙,我本当不打扰澄之的,奈何我身边那个皎儿,他哥哥前几日死了,死得很是冤枉,我想托澄之过问一下。”
江澄正大口地饮茶,听到此处,便把茶杯托在手上,“是怎么一回事?他哥哥被人杀了?”
薛恺悦把他所知道的全部讲给江澄听:“那倒不是,他家里三兄弟,哥哥嫁给了当地的一个财主做侧室,那财主待他哥哥倒也马马虎虎,可是那正室不大容得下他哥哥,两个月前他哥哥有了身孕,那正室就磋磨他哥哥,让他哥哥劈柴椎米,跟个仆侍一样干粗活重活,,没多久他哥哥就小产了,那正室又不肯好生将养他哥哥,连口水都不给他哥哥喝,他哥哥熬不住就死了。”
江澄听到此,蹙了蹙两弯弦月般的细眉道:“那他家里去官府告状了吗?”
薛恺悦摇头:“没有呢,皎儿的母亲是个怕事的,去那财主家里理论了一回,没吵赢那正夫,她就自家认倒霉了。”
江澄放下杯子,抚抚眉心:“那正夫既不曾雇凶杀人,便是闹到官府,也不过是个嫡庶不和,很难治他的罪。”
江澄竟然也这么说,薛恺悦一下子就急了:“他虽然不曾雇凶杀人,可他苛待皎儿哥哥,致使皎儿哥哥凄凉而死,咱们若是不管不问,怕是以后全天下的正夫都要有样学样,那做侧室的男儿岂不是身在地狱?澄之,你我都是天家侧室,你忍心看着侧室男儿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吗?”
江澄连忙欠了欠身,笑着道:“贵君莫要着急,贵君如此古道热肠,我便是想要置之不理,也不好意思的。我给当地州县长官各发封公文过去,让她们将相关人等传到大堂上勘问。”
薛恺悦插话道:“那用不用让皎儿给他母亲写封信,让他母亲做首告?”
江澄摇头:“升斗小民没什么见识,万一皎儿母亲在公堂上说出书信的事,反而会把贵君牵涉进来。他哥哥既是青年夭折,无论有没有亲属首告,官府都有查验之权。只是,哎,贵君莫要抱太大希望,这种一没下毒二没殴打三没关禁闭,仅仅是遣去干粗活的虐待,按朝廷律法,顶多判个笞刑。这正室也是男子,若是报个疑有身孕,那也就是罚铜了事。”
薛恺悦大为不平:“一条年轻男儿的命啊,居然才罚几斤铜?这还有没有天理?”
江澄垂下眼眸:“官府查验,自然是要开棺的,若是验出了伤痕,那就可以加到徒刑。但若果如贵君所说,无毒无伤,那就很难往重了判。”
薛恺悦很是不理解:“这种没痕迹的虐待也是可以死人的啊,为什么不能重判?”
只有有痕迹的虐待才能重判,那不知道有多少恶人钻律法的空子,他一想到普天下有无数男儿在默默地忍受,心里头就跟针扎一般。
江澄低了头,声音干干的:“官府光那些有痕的虐待尚且管不过来,哪里能够顾到这些无痕的?而且,姚天终究是女儿天下,男儿的命没有那么金贵。在家里干粗活重活,生病了得不到好的照顾,饮食粗粝衣裳寒酸,这都是常有的事。你若以此来责问她,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