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也不会更爱你。可是叶雪,我祝你们永远幸福快乐。祝你得偿所愿,祝妈妈永远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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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常去乡下,买一些水果、摘一些野花,在父亲的坟墓前一坐便是很久。
越来越习惯老公交车的破烂和颠簸。去时心情愉悦,走时夜幕满天。
他依旧很听父亲的话,不再跟随威哥他们出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总是很坦然地去替父亲扫墓。代价是穷酸和狼狈,成为兄弟中的底层,任何人都可以踩一脚那种。
离开家时带的衣服鞋子,一件件被兄弟们争抢而走,扔给他的都是各自旧货。还在他脾气一直上佳,像个哑巴默默无闻。替兄弟们洗衣服、洗袜子、洗内裤……在关公祠里扫地抹桌擦塑像……做牛做马,倒还像样。
有次他们抓了人,就近带到关公祠里来。女人被关在厕所里,他蹲在门外院子搓内裤,听到她苦苦哀求威哥:“求你们了,钱我这星期一定还清!求你们别把裸|照发给我亲戚和同事,我还要继续在社会上过日子的呀……”
威哥狠厉地说:“臭婊子……要不是那些裸|照,你他妈在警局舍得改口?还敢报警……活腻歪了?隆哥可是生气了,要加利息。这个数……”
“天老爷哦,我怎么还得起啊……”
“还不起?那你等着裸|照满天飞吧……”
晚上混混们一起在后院里烧烤。威哥喝得面红耳赤,聊起隆哥收藏的裸|照。“有满满一床柜……他没事儿就喜欢翻出来看……都是他身边那老姑姐拍的,嗝……你们还别说,女人拍女人,他妈就是好看啊!”
他手握着白酒瓶,突然指着角落里的叶颐说:“我他妈也替隆哥拍过一回……就是这小子的女朋友……高中生呢,脸是好看,就是身材瘦得跟个鸡架似的……有一张我特别满意……那女的抖……”
砰!
一只啤酒瓶猛然摔到威哥脑袋上,给他额头砸开了花,幽绿碎片沾着血四处溅落。人声安静下来,一刹听得清烧炭声噼啪噼啪。
威哥伸手摸到自己一脸湿润的血。混混们顺着刚才啤酒瓶飞来的方向,齐齐望向因没有凳子而坐在门槛上的叶颐,只见他双拳紧握,脚下倒着几只空啤酒瓶,此刻他又拾起一瓶来,狠狠朝威哥掷去。
这回威哥头一歪,躲过了。
“你他妈的,反了你了……一起上,给我打!谁打轻了就不是我兄弟!”
……
很久没挨打的叶颐,觉得这次疼得比往次更加厉害。他一反常态,不要命似的还手,抡起板凳到处砸人,后来还握着尖利的半截啤酒瓶捅人、扎人,伤了好几个兄弟。
关他禁闭,不给吃不给喝,他依旧咬牙不松口,就不向威哥臣服。性子太野管不了,又不敢打死,威哥只好求教于隆哥。
带叶颐上金堂会所那天,隆哥临时有事要晚一点回,恰好又遇到一帮客人起了冲突,威哥便把叶颐锁到隆哥办公室里,自己出去替隆哥出面处理。
是真有急事——隆哥离开时心神不宁,卧室门都忘记关。保镖在办公室外面——
叶颐进了隆哥卧室,把床头柜掀开,里面垒着几十本大相册。他全都抱了出来,一本本摊在床上,两米的大床几乎都不够铺。
终于翻到了她。
他辨认着她的身材、她的侧脸,将属于她的照片一张一张从相册里揭下来。不敢多看,每一眼都是折磨——照片里的男主角,那么丑陋、凶恶、强势,她因反抗而扭曲的肢体、绝望溢出了镜头。
从抽屉里找出了打火机。
将照片一角对准火苗,那些肮脏和罪恶一块一块被火焰吞噬……他跪在地砖上,火光照耀出脸上的泪痕,他的睫毛微微颤抖。
烧到某一张时,发现这张里有她完整的正脸。面无表情,五官舒展,脸颊潮红像被晒伤的花。因绝望而至寂灭,她清冷得可怕,似将肉身摒弃在了灵魂之外,这一瞬她是解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