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门下之后,他便时常不去听课,可偏偏又是个天资极佳的家伙,那些圣贤道理,百家学说,尽数烂熟于心,即便之后那位前代院长生出过数次敲打的心思,但每一次准备颇多,去找到院长想要好好地让他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的时候,也都会被这个嬉皮笑脸的年轻读书人一次次给应付过去。 如此几次之后,前代院长也就不去操心了,根本不在意这个小子到底是不是出现在课堂之上。 等到前代院长离世,院长成为这书院院长之后,便更是没人可管,故而之后行事越发随心所欲,读书还偶尔在读,可修行一事上,院长真的有些不太认真,因此在世间绝大多数修士都会入夜打坐修行的时候,他却和寻常百姓一般,老老实实睡觉,多年以来,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但今夜不过才丑时他便醒来,再想睡去的时候,便觉得心里烦躁,再也无法闭眼。 沉默片刻之后,在床头抓了一把炒黄豆,院长缓慢起身,离开住所,在书院里缓行,每走几步路,这位院长便往嘴里丢一颗炒黄豆,不知不觉,便来到南湖之畔。 神都已然入冬,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雪,如今书院,白茫茫一片,南湖已经结冰。 今夜月色极好,月光洒落湖面,在湖面宛如镀上一层银霜。 院长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两眼,自从成为这书院院长之后,他便几乎没有离开过这座书院,所以说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无论是春雨润物还是夏日炎炎,亦或是秋日落叶纷纷,还是大雪磅礴,他都看过。 看过了这么多景色,而且是无数年一年又一年的重复,换作一般人来看,只怕是很少不会腻,但对于院长来说,则并非如此。 他每次看这些景色大概都有新看法。 人间多倦,院长却不然。 他连整座书院都没看腻,那么整个神都,一整个大梁,也都不会有所谓的腻。 站在湖畔片刻,院长伸出手接过些飘落雪花,又是没来由地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站在这湖畔同样是半夜看雪,有个准备北上的年轻人在这里和他告别。 当时院长主动开口问他,“学了剑,当然能多杀几个妖族,但多杀几个妖族,和多读几本书,可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那会儿那个还算是敬重他的家伙揉着脑袋,沉默半晌,才木然说道:“弟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只是再在书院读书,读十年二十年,学生只觉得越来越烦,看着这些圣贤道理,学生便会忍不住去想把说这些话的圣贤前辈拉出来问一番,您做这些学问自然了不起,可和比起来去杀几个妖族,谁更了不起?” 当时那个学生自然便是柳半壁,而院长听到这个说法,便不由得生气道:“历代前贤留下这么多圣贤学说,不知道让多少读书人心中安宁,这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大好事,怎么在你小子口中,便一文不值了?” 柳半壁认真摇头道:“学生不是觉得这些圣贤学说一文不值,只是先生这么问我,我便这么问先生,即便是有一个有明确答案的问题,其实在不同时候,不同人眼里,也有不同答案。” 院长叹了口气,没有反驳,只是说道:“去北边杀他千百妖族,内心平静之后,以后还读书吗?” 柳半壁依旧没有任何隐瞒,说道:“学生在那些史册上读到那些吃人和耻辱的历史后,便再也读不下任何一本书了,以后只想杀妖,死在杀妖路上,便是学生最后的归宿了。” 说完这句话,柳半壁忽然笑了笑,洒然道:“以后先生寿辰,学生肯定是回不来了,若是学生还活着,便送信一封,禀告先生学生这一年杀妖多少,境界几何,若是学生没了,先生也不要难过。” 院长冷笑一声,“你这小子死了,谁要伤心?” 说是这样说,但实际上之后院长每一次寿辰,最期待的贺礼,便是这位弟子从北边寄回来的信,这些年来,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