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此时心下升腾的情绪,她在路边看到乞讨的陌生人都不敢多看,只会闭上眼很快地走开,再把零花钱给小林让他去给人家。

她一直非常清楚自己的幸运,明白自己的人生,哪怕是如今家中有变故,依然会被绝大多数人感慨一句“命好,羡慕不来”。

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比傅卫军更值得、或者说更配得上拥有如此顺遂的人生。她读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明白这句话的原意不过是天道没有仁义这个概念,万事万物的命数就只是随机安排的命数——她在此刻又想到给她讲哲学的老师都是母亲特意去请的大学教授,傅卫军若有机会读到这句话,除了不甘与怨愤想必也体会不到其他,顿时感到更深切的痛楚——她从未像此刻一样,如此深切地理解了她曾在散文里看见过的那句,“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眼眶的酸涩,很用力地抿着唇。此时正好下课了,教室里只听到嬉闹说笑的声音,掩去了她轻轻呢喃的声音:“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盈盈,情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过去的都是过去了……”

沈括正焦急地等着她的答复,见她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教室里很嘈杂,又完全听不见一个字,很着急地问:“怎么了乐盈,是有什么问题吗?”

李乐盈回过神来,下意识掩饰性地笑着,很快回答道:“当然没有问题,我会尽快就联系我妈的,唔……联系我说的基金会。”

沈括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双手合十感谢道:“真的太感谢你了盈盈!你真是我见过最好最善良的人!难怪我堂哥这么关心你呢!”

最好最善良么……李乐盈只苦笑着摇摇头,并没有接话。她此时又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举手之劳,并不值得如此真挚的褒扬和感谢。来到桦林不过一两天,她在省城一直压抑着的、内心深处仿佛被来回拉扯的痛感,在结识傅卫军并了解他的身世之后变得难以忍受的尖锐,仿佛只有狠狠攥紧自己的心脏才能稍得缓解。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傅卫军,最好今天、最迟明天,她要解决助听器的问题。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跟沈括打了个招呼,便拿着手机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