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能够回得去。即便是他盛玄胤以后真的攻陷了蛰京,她萧泠就算是瞎了一双眼,若真是到了蛰京,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城中异样?
且他曾带她去过同样被灭国的都苑,萧泠再怎么迟钝,毕竟也是商丘公主,血脉根深蒂固,她若是知道真相,定是会恨他一辈子的。
盛玄胤长叹一声,朝门外挥了挥手,文竹很有眼力见地缓缓起身退下。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闭上了眼。
脑海中突然又回荡起太医的声音:“太子妃殿下这是受了秘刑,属于矐邢的一种衍生刑罚,残忍至极。这种刑罚是将新鲜的热马尿倾于烧红的木炭之上,利用木炭产生的烟雾来蒸熏犯人的眼睛,直到马尿没了气息。反复几次,便可使人双目失明。”
“太子妃的眼睛坏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早些救治,及时就医,数不准事情还能有所转机。可如今这局面,微臣建议,太子殿下还是多多陪着些太子妃,开导开导她吧。毕竟,身上的伤好治,可这心病,可不好医啊。 ”
……
和风微送,堂外竹叶沙沙作响,树影婆娑。
盛玄胤缓缓睁开眼,声音里带着些冷淡:“来都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话音刚落,便见得一个人影飞快掠过竹林,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便依然落到了盛玄胤面前,正是那宋非晚。
宋非晚拢了拢广袖,朝着盛玄胤端端正正做了一个揖,“参见太子殿下。”
谁知盛玄胤根本不吃他这套,直截了当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有何贵干?”
“太子殿下好生冷淡,毕竟宋某也还算是太子殿下的盟友,总归是您扳倒了皇后,但也不能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吧?”
他说着打开折扇,悠哉地摇了摇:“不过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如今这个局面也是太子殿下你我二人都想看到的,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不满,何苦在此唉声叹气?”
盛玄胤闻言嗤笑:“合着你是来这儿挖苦本宫的?”
宋非晚依旧笑眯眯的:“小人不敢。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太子殿下会怎样跟您那位太子妃,解释您带兵攻打了她的国家这件事呢?太子殿下是个聪明人,我想在您进军蛰京的那一刻您就应该想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您终究是负了她。”
“可笑,本宫的作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指点点了?本宫既然做出了选择,心中自然也是掂得清孰轻孰重,倒是宋公子没了一点规矩,有些越界了。”
“是宋某逾矩了,太子殿下莫要见怪,宋某在此给殿下赔不是了。”
宋非晚毕恭毕敬地朝盛玄胤行了个礼,脸上却依旧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盛玄胤也不恼,淡淡道:“商丘的事情本宫自然会解决,至于那些漏网之鱼……本宫就暂时放他们一条生路。宋公子与其在此关心本宫的家事,倒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本宫记得,你还有一个年幼走失的妹妹吧?”
盛玄胤稍微歪过头,盯着宋非晚的眼睛微微上挑:“如今商丘已经是本宫的囊中之物,既是如此,宋公子便去商丘好生寻找吧。阔别多年的兄妹相认……啧啧,想想都是感人至深的画面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宋非晚也只是苦笑着,“太子殿下可真是吃不得一点亏。既如此,我也不再过多打扰了。殿下,告辞。”
他说着,笑着摇扇而去了。盛玄胤呆坐在原处,良久,终于缓缓起身走到门前,仰首面向郁密的竹林。
“我当然……不会让她知晓此事。”
就让她活在我编织的梦境里,永远不要走出来,永远不要看清这残酷血腥的世界中,所有肮脏不堪的交易和惨不忍睹的败绩。
就如塘中池鱼,笼中囚鸟,无知无觉,在虚无的美好幻境中度过余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林间风声和竹叶的摩擦声交错纵横,盛玄胤长身玉立于竹林之下,清风灌满他宽大的袖袍,显得他的背影孤独又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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