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的抬头,一位年轻的娘子便撞入了他眼中。
明眸皓齿,乌发朱唇,步履徐徐,侧眸,惊鸿一瞥。
绾着时下最兴的惊鹄髻,金钗上坠下来的珍珠串子一直到了肩头,那豆绿色的绶带琵琶纹点缀了的破裙随着她的步子一晃一晃的,绣着胭脂紫地缠枝宝相花的外衫轻轻的翻动。
云泥之别。
他一个不当心,便碰到了她手中提着的兔子灯。
眼前人没有世家贵女的傲气,只是朝他温温一笑,“抱歉,是不是碰到你了?”
从小被遗弃,他已经太长时间没体会到被人温声以待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等回过神来时,小娘子已经走远了几步。
他失了神的去追,却看到灯明人聚处,小娘子和一位褒衣博带的男子并肩而立,言笑晏晏。
后来他才知晓,那位女公子时谢都督的独女,那夜站在她身侧的是她的心上人付家郎君付玠。
谢归荑出嫁那日,十里红妆,他挤在人群中观看,风掀开车帘,她伸手去挡。
神情恍惚间,裴时戎有种谢归荑遥遥看了他一眼的错觉。
但他知晓,那只是错觉。
没过多久,他便被扬州的裴都督寻回。
裴都督给他起的名字也叫“时戎”,说来,或许真是缘分使然。
离散多年,裴都督并未对他有过半分亲近的父子之情,更多时候,他与裴都督是主公与部将的关系。
没多久,天下大乱。
无人在意江州丢了的那个弃子裴十三去了哪,倒是人人都知晓扬州出了个战无不胜却嗜杀成性的小将军,凡他经过的城池,必要屠城。
等他带着人马到了早已疲惫不堪的江州时,江州都督谢朗玄领兵在外作战,守城的是寻阳郡守付征。
听说他要屠城,付家男丁早已逃之夭夭,只是将儿媳谢归荑当作礼物献给了他。
在他看到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谢归荑时,素来自诩心肠冰冷坚硬如玄铁的裴时戎还是不可抑的心软了。
眼前人鬓发凌乱、神情狼狈,眸子如同一剪秋水,氤氲上了一层薄雾,一脸惊惶地看着他。
他喑哑着声音,动了动唇:“你还记得我么?”
谢归荑眸中水光潋滟,颤抖着手从发上拔下来一根银簪,抵在脖颈处。
裴时戎耐着性子覆上她柔弱无骨的手,试图让她将簪子放下。
谢归荑只是借力,用力往下一滑,细嫩的皮肤便渗出了小小成串的血珠。
裴时戎凑到她耳边,才听清楚她想说些什么。
“我已为人妇,不贞不洁,还望将军能高抬贵手。”声线颤抖,“早闻将军有屠城之好,倘若这春宵一刻能换您手下留情,我必不敢有半分反抗……”
他突然有种昔日高傲的玫瑰自甘堕落,腐烂到泥污里的感觉。、
他从前有多惊艳,如今便有多愤怒。
十八年的生命里,唯一一炉点燃的炭火,如今也化作了飞灰。
他突然俯下身去,凉薄的唇对着她的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攫取着她口腔里地空气。
谢归荑的眼角滑下来一行泪,咸涩感渗到了舌尖,他却仍然无动于衷,反而吻得更深,一直到她喉中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裴时戎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她。
谢归荑的唇微微张着,拼力的去呼吸周遭新鲜的空气,眼尾晕染上一层薄红。
他颇是讥诮地挑了挑眉,舔着下唇,似是在回味方才的片刻,捏着她的手也松了开来:“还真是笨,连换气都不会。”
那夜的红帐最终还是垂落了下来。
次日醒来,他看见谢归荑脖颈胳臂上的痕迹,有些后悔,还是下了道军令——不许屠城。
他本以为只要人还在他身边,水滴石穿,总能让她敞开心扉的。
他给谢归荑买好看的簪钗、时兴的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