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地撇过头,失望地转身离开。
这便是她的母亲,十几年不曾变过,自己永远是对的,稍有不如意,便怨天尤人。
今夜月凉如水,她走出房间,身后,母亲的谩骂被父亲拦在屋里。
院里有两株海棠,刚搬来时花开的正盛,不过短短数日,竟也要谢了。
“俞儿”,安抚好了何安如,陈清延一出来便看见陈千俞一个人站在海棠树下。
“入道的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陈清延虽很少插手家中事,却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向来吃软不吃硬。
“父亲”,陈千俞并没有正面回答陈清延的话。
“仔细想想,人生也挺无趣的,纵使你心比天高,也高不过规矩,高不过人情礼法。遇事免不了要弯腰,要低头。”
陈清延有些骇然,他眼里不谙世事的小女儿,十几岁的年纪,言语里,竟满是暮气。
“父亲不正是因为弯不下腰,低不下头,才沦到今日这步田地吗?”
女儿的话,像一根针,刺入陈清延的肺腑。
“你说的对”,良久,陈清延轻叹一声:“可这样,不好吗?闲散度日,安稳一生。”
“可父亲,你本不是贪图安逸的人。”若是贪图安逸,又怎会在无数个日夜里挑灯夜读,又怎会数十年如一日,人前人后,克己慎独。
面对女儿的质问,陈清延沉默了,有些事,无法在人前承认。纵使曾披荆斩棘,如今他也只能劝她:
“俞儿,人情礼法,没有那么重,人生在世,也没有那么难,纵是关关难过,但关关终要过。”
“可是父亲”,陈千俞仰头看向陈清延,眼里充满痛苦:“你告诉我,孩儿眼前这关,该怎样过?”
“是打开门走出去,找个人随便嫁了,然后生儿育女,糊里糊涂地度过余生?还是等着十七岁生辰那天,去衣受刑,在人前受尽屈辱?”
这已经是她最好的归宿。
陈清延身形微颤,抵在树上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你早就想好了,是吗?”所以面对一次次的相亲,虽然配合,却并不抱有希望。
“是”,时至今日,她并不打算有任何隐瞒:“之所以等到今天,不过是想着到了这个地步,您与母亲,或许心里能好受些。”
陈千俞说的,陈清延却难以接受,他在树下来回踱步,声音里满是颤抖:“明日我便去辞官,我们即刻离开严州。”
“父亲!”陈千俞站到陈清延面前,坚定地望着他:“大齐律例管的是天下,不是单管严州。”
”怕什么“,陈清延一挥衣袖:“去深山老林,躲起来,藏起来,天下之大,总有立身之处!”
陈千俞苦笑一声:“人各有命,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我认命。
陈清延当然没有说动陈千俞,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对女儿忽视到何种地步。
他以为她不过是多识了几个字,比旁人聪慧些,却从未想过她乖巧端庄之下,竟承受了那样大的痛苦。
把一切讲明之后,陈千俞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翌日一大早就出了门,直奔净虚宫。
太真道长说她颇有道缘,若是潜心修炼,远离尘嚣,回归自然,届时清心正气,定能有一番修为。
陈千俞屏气凝神,根据太真道长先前的指点,尝试着清除心中的杂念,谁知刚闭上眼,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立马睁开眼,扶住车壁坐稳,正待要问,便听得外面传来:“千俞妹妹这是要去哪?”
随后便见周绮文掀帘上来,一脸笑意,径直坐在了她身边。
“绮文姐姐?”陈千俞又惊又喜,自赵家的事了结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碰面。
“姐姐近日可好?”
“托你们的福,一切都好。”周绮文拍了拍她的手背,言语里满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