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没啦,物资全都被他们给抢走了,药,药被吃完了。”
张鹏程一愣,“你们这巡林员每个月都有人发烧?”
巴卓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一副很不老实的样子,在张鹏程问话一出,对着他笑,“当然不会。”
“那往期每个月的药物?”
“撒了,撒坑里,海里,喂虫子,喂鱼,没有了。”他痴狂地笑着说,“你们,等死吧。”
说完,他挪动了几下,背靠着墙壁和张鹏程对视,他问,“是不是你们城里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想到我们?如果我们没有药物,是不是就跟这里带病的野狗一样,你们躲着,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张鹏程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在活动中巴卓身上笼盖的衣服散了,露出脖子,张鹏程一低头就看到他脖子上的掐痕,“有人对你动手了?”
巴卓只是看他,过了几秒,他又擦了擦空无一物的嘴角,不再搭理他,他靠着墙嘴里哼唱着歌谣,张鹏程听了几句,认出那是东乡的歌,东乡远,从他离家到现在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此刻从巴卓的嘴里唱出来,没有家乡那种热烈,家乡的歌声能穿透云霄的声音,撕心裂肺中直击人的心灵,巴卓的歌反倒是有点绝望的味道。
他问,“你也是来自河谷吗?”
巴卓没有回应,他该死,他的兄弟死了,他也会被逼死在这里,而他无能为力,他只能这样等待着死亡。
张鹏程说,“我也是来自河谷。”
巴卓吧唧吧唧嘴,那股血腥味还没散去,白花花的肉混着刺鼻的血一团又一团,他好像一个临阵叛逃的逃兵,不敢回想着发生的一切,眼神落在地上,那里还容置着一团白花花的。
“啊哥们是离乡的人,”他哼唱出,晃着脑袋在张鹏程即将离开之际哑声道,“回不去了。”
“什么?”张鹏程一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提及家乡,巴卓难得有了其他的反应,他对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回不去了。”
“可以回去的。”张鹏程不知道在安慰谁也许是巴卓,也许是自己,他强调,“等天晴了,可以回去的。”
巴卓只是看着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
‘砰!’巴卓一头撞在了墙上,这一下他用了全力,霎时额头上鲜血直流。
张鹏程慌乱地上前扶住他,看着止不住的血他想也没想扶着他就要起身,巴卓推开了他。
“回不去了。”
“兄弟都死了。”
“我也死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
“药,哈哈哈哈我们没有药,你们就是一群混蛋,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吧。”巴卓眼睛如火,仿佛要烧穿这一切,他看向张鹏程,似乎要记住他的面容,“你们都该死,大家谁也别想活下去。”
张鹏程按住他的伤口,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甩开了,他看向张鹏程的眼神太复杂,有恨,有不舍,也有可怜,他的嘴里还哼唱着家乡的歌。阿哥们是离乡的人,他们背井离乡从了无边际的河谷来到离海最近的地方,见识了与家乡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他们满怀热情地辞别黄河与故土踏上这片土地,夜晚相约在海边,没有的黄土暴晒,徐徐的海风带着咸腥的味道,海浪澎湃,与天相接,霭蓝色的海与崎岖的山一样的美,这里就是他们的第二个故乡,可是现在,遥远的故乡回不去了,第二个故乡也抛弃了他们,他们是回不去家的人。
巴卓死了,他的血都要流干了,混在血中的泪融了血一起落下,他的声音似乎还在张鹏程的耳边游荡,粗粝的声音熟悉的歌,他们都是回不去家的人。
实验团的两个人都是新来的,刚刚参与工作身上还带着非黑即白的尖锐,里面久久没有声音传出,其中一个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恰巧与里面张鹏程对视上。
巴卓死了,张鹏程将他的尸体收殓好,一起身就看到门外的人探头探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