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其它的表情,她是平静的,让人怀疑不是个真人,玉承平脸上忽然有些颓丧,这是他很久都没曾显露于人前的情绪。
“白大人,我刚才见了一位特殊的人。”
白茸抬起头看向他,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些不相干的事。
玉承平却并不在乎,他自顾自的继续说,“就在刚刚,有一位普通的百姓,他无畏无惧的闯进宫来,他敲墙了殿前的那张大鼓,我也是第一次听见它响,从前我还一位它只是个摆设。
我好奇他的来意,于是还是见了他,他就站在你现在站的地方,他向我恳求,他说白茸没有罪,她只是个普通的姑娘,于国于民都有大恩,请我放过他。
然后,我明白,他是为你而来,白大人,满朝皆是你提拔过的后辈,军中尽是你一同作战的将士,可最后却无一人为你说一句话,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最后站出来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饭馆老板。”
白茸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了裂缝,那些裂缝一点一点的碎开,她也忍不住出现悲伤,即便已经做好从容赴死,可到底还是没料到有人能为她说话,而她和他不过只是萍水相逢,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白茸的声音里有几分颤抖,她看向已经被清洗干净的石柱,地上还有几分未擦洗干的血迹,她张一张嘴,却像是忽然失声一般。
玉承平道,“我本来没想应他,他这话的分量太轻了,轻到掀不起任何的风浪,可就在我转身的时候,他一头撞向了石柱,以死明志,以证清白。”
白茸半跪在地上,狠狠的闭上眼睛,她好似能看见方才发生的事情,那个知足开朗的人倒在血泊里,眼睛失去神采,再也不会笑了。
玉承平蹲在她的身边,“我不相信,不相信真的如他所说,他说他受过你的恩惠,他们村子都因为你而过上好日子,多日的相处也觉得你不是个坏人。我不相信他的理由,我觉得他是有人派来的,是不知名的利益牵扯,我想到了种种可能,可是所有的探子去查了,几个时辰过去了,事实证明,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店铺老板,他直言不讳,愿意为你仗义执言,或许,越是单纯的灵魂,就越不能容忍罪恶。
然后,我想,他同你相识不过数十日,你为他做的那些事或许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可是他一直记得,并且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白大人为我,为西琼做的又岂止是这些,你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和性命来成全,而我却要置你于死地,在这一刻,我不禁无数次的在心里问,这些我所谓的权利便这样重要,值得用你的性命去换,而我若真的杀了你,才真的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或许是个皇帝,可已经不配为人。”
玉承平看着沉默的白茸,这一眼看的仔细,似乎是想要将她记在心里,良久,他终于站起来,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临走前留下一句,“离开这里吧,白茸,在朕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的活着,朕会替你昭雪,说你被刺客所杀,并未叛国,而是忍辱负重,为国尽忠,史书会记得你,西琼会记得你,百姓也会记得你。”
迟来的风拨开云雾,白茸眼中有泪水划过,白大人不爱钱,不爱名,不爱权,她没什么真正喜欢的,可却每一天都在为自己而活,她要证明自己,她要告诉世间女子还有另一种活法,她随心所欲便意志坚定,所以从不畏惧前路,可是,她最怕欠别人的。
手上的鲜血已经数不清,能记得的名字却寥寥无几,给甘嘉言立了衣冠冢,许他来世再相见,可她能给面前这个少年的,又是什么呢,她第一次感到挫败和无奈,她没有办法,这是真正的无能为力。
白茸想起之前同这少年的谈话,期间少年说过他未来的期盼,“若是可以,就在城里买个院子,若是遇见喜欢的姑娘,就跟人家提亲,好好的过一生,若是不幸没能遇见,也不值当难过,好好把小馆子经营下来,过一份平平淡淡的日子,也很好。”
他的人生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而她的人生本来就要结束,却在此刻要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