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行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前世从未去过漠北的周钧,算是真切体验了一次『天苍苍野茫茫』的景象。 朔方军出使回纥的队伍,扮做了大唐的马商,共计九十五人。 行在路上,周钧一边迎着扑面的煦风,一边向孙阿应询问着回纥的风土人情。 孙阿应告诉周钧,回纥人乘高车、逐水草,过着衣皮食肉、植帐弯庐的游牧生活,主要以畜养马、牛、羊、骆驼等为生。 其中鄂尔浑河和色愣格河的中上游流域,是回纥最为繁荣的地区。 但是,回纥人与突厥人一样,在畜牧业的同时,也会经营着另一种见不得光的营生。 那就是掠抄和贩奴。 回纥人除了发动战争来『抄寇』之外,更多的是以部落或家族为单位,进行小规模的非公开性的抄掠。 他们会摸清其它部族或者王国的防御兵力,乘着节日、婚嫁、祭祀等特殊时机,举族抄掠。 倘若被抄掠的是一个小部族或者小国,那么回纥人就会将其连根拔起,把能带走的财富通通掠走。 至于俘虏,由于回纥是以放牧为生的游牧族,牧业不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且回纥人自身也没有固定的城池来防止奴隶逃跑。 所以,男子大多会被当场屠杀,而女子则会被蓄作奴婢。 听孙阿应说到这里,周钧也不禁想起后世史书中的一段话。 游牧民族受生存的自然环境、以及相对落后的生产力限制,导致他们对于战争的看法不同于定居的农业民族。 游牧民族更加喜好掠夺,正如恩格斯所说:“掠夺在他们看来,是比创造的劳动更容易甚至更荣誉的事情。” 孙阿应继续说道:“倘若回纥人面对的一个大部族,甚至是一个帝国。” “他们就会事先打听清楚某个富裕的家族,或者是地方长官,接着掳走对方的子女,再索要赎金。” 周钧听着一阵摇头,回纥人的这种行径,和土匪绑票有何区别? 哪知道孙阿应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愤怒。 孙阿应:“成功掳走人质之后,会有专门负责用刑的鳩师,在人质身上寻找特征,可能是一块胎记,也可能是身上的劄青。” “他们会用小刀将那块皮肤割下来,附在索要赎金的信中,丢到人质的家门口。” 听着眼前这个十六岁左右的小郎,说出如此残忍而又暴戾的习俗,周钧不寒而栗。 周钧沉默片刻,又问道:“倘若人质家中,凑不出或者不愿意支付赎金呢?” 孙阿应:“每隔几天,鳩师就会割下人质的一些皮肤,或是砍下一根手指,再丢到人质家门前。” “倘若真的要不到赎金,人质将在百般折磨中死去。而那具受尽折磨的尸体,最后会被挂在一个显眼的地方,用来羞辱人质所在的家族或是部落。” 骑在马上的周钧,听到这些,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当初,身为呼罗珊行省官长家的女儿,画月为什么宁可装聋作哑,假装染疫,也不愿向突厥人表明身份。 她或许知道,倘若亮明身份,不仅无法回家,说不定还要遭受到非人的折磨,前途反而更加凶险。 就这般,周钧和随行的朔方军士,一边说着话,一边朝西北方的鄂尔浑河中上游行去。 队伍行了半个多月,中间经历了酷暑、暴雨、沙尘暴还有盗匪,最终抵达了哈刺巴喇哈逊(如今蒙古国的额尔登特市附近),一片被称作『千年万日』的广阔牧原。 沿着鄂尔浑河一路向北,沿途的帐篷和牲畜,逐渐变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