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见如故,道观前嬉闹似的拜师,竟被月见老人和李书两人心照不宣坐实。当天晚上,李书草草写了封家书,便在玉山住下。
清晨,赵延曦照例早起。等待沈墨钦休养生息的这几天,傅博每天一早带着赵延曦做些入门锻炼。赵延曦知道自己起步晚,学起来是十二分用心。昨晚傅博派人告知今早有事来不了,赵延曦便决定早起晨跑,以免懈怠功课。
在师父和师兄的照顾下,有关闺春院的记忆渐渐被尘封,但那段过往让赵延曦深怕自己未来哪天又会突然失去所有,流落街头。因此入仁春派以后,她努力调适好状态,只要有任何攒上一技之长的机会,她都要抓住。
一身练武劲装,头发干净扎起,赵延曦精神利落走出道观。
经过练武场旁,看到远处另一个修长身影走来。人还没走近,赵延曦已出声 “听说你要弃文从武,是真的吗?”
李书刚起没多久,听到问题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赵延曦会问起这件事情。他没马上回答,而是看着她久久不语,像是在斟酌些什么。末了,他看向对面炯炯有神的杏眼,缓慢道 “说不上弃文,只是想习武”
两人站定目光相接时,赵延曦从李书的眼神中品出一丝慎重。
略微思忖,李书接着道 “对我来说,这件事不是非要二选一,但我直觉这可能会是一条适合我的路”
赵延曦抬头看着他,半晌不说话,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清晨雾霾尚未褪去,这灰不溜丢的天色跟她明亮的神情却成完全对比。
李书被看得不自在,把脸转开尴尬问道 “你一大早盯着我看做什么?”
赵延曦弯唇笑开了,觉得李书这人挺有意思,前一刻还板着老成模样,只不过看他两眼就破功,耳朵都红了。
“我只是在想,做这个决定挺困难的。不管有没有二选一,科举的功课一定会被耽误拿来习武,而且还是在江湖门派,不是从军。就这样放下读书人的身段、官场的途径...是不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会不会怕日后后悔?”
这一瞬间,李书僵硬了片刻,原本小心斟酌的神情,此时却直楞楞的看着赵延曦久久说不出话。
突如袭来的感动让一向能言善道的他丧失说话能力。
他没想过有人能站在同样的立场,一语道破他的难处。
府里收到消息,只以为他又是贪玩而做出另一桩不负责任的决定。不会有人去想过,李家已经三代没出文官了,家风懒散不说,科举考到后头,多少事情打点起来都需要人脉,找好的师傅,打听考官的喜好等等。三代蹉跎下来,曾祖父辈留下的资源早已消磨殆尽。
每天在府里对着那些平庸的师傅瞎琢磨,找找袁松在大街上踢狗抓猫,然后一辈子跟父亲一样考个七八九十次,次次落榜。李书很清楚,族里期望李氏一族再出高官,根本就是痴人作梦。
想了一阵子后,他决定出门远游碰碰运气。
既然月见老人觉得自己有习武的天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转行。
但府里谁会理解? 与其说是 ‘家书’,其潦草程度倒不如说是一封 ‘告知书’。
“你...怎么会这么问?”李书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瞳孔已流泄出罕见的温柔感动,
赵延曦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说道 “你吧,在我看来称不上是纨裤子弟,还是有认真读过书的。任何正常读书长大的人都会在意仕途,所以我猜这个决定背后定有原因。”
在赵延曦看来,李书要是是真的纨裤就不会拜师留在玉山,大可把景硕送回玉山后继续云游。与其说是月见老人诓了李书入玉山派,不如说是李书找着机会打蛇随棍。
李书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撼,到此刻很呆滞,赵延曦觉得这已经是给她回答了。
看来还是思虑过,那就没什么好啰嗦的。于是她双手往背后一拢,便轻轻松松踱步离开,准备开始晨跑。
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