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征觉得身体像被劈成两半,一半掉进冰水中,一半架在火上烤。
他一会儿冻到打摆子,一会儿又烫得直呻/吟,整个人像飘在半空中,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
直到一节“树枝”忽然出现在视野中,几乎迫不及待紧紧抓在手里,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树枝”好像会动,用力拉着他向上,直到把他拽出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
“呃!”
“怎么样,是不是发烧了?”
“嗯……别急,容老夫看看。”
模模糊糊的语声在耳边忽远忽近地响起,杜征的眼睛渐渐感受到了光线,他下意识想掀起那两片薄薄的皮肤,却又如千斤重,沉得抬不起来。
手指还在不由自主地蜷动,做出抓握的动作。
“……他是不是在找你?”
安静片刻后,细微的触觉来到手指处,杜征几乎迫切地勾缠上去。
接着是脆弱的脉搏处,轻轻搭上几根手指。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却被“树枝”强硬地按回原处。
“是有点发热,幸亏你发现得及时,去,把桌上另一副药煎了,三碗煎成一碗,给他喂下去,当无大碍。”
“嗯,我这就去。”
说完,杜征手中一空,“树枝”没了,他慌乱地皱起眉头,不安地开始挣动。
“算了,我徒弟快过来了,让他来煎吧。”
老大夫颇有深意地说完,背着手走开,柳三春看着自己被抓握的手指,顿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娘……”
呵……她可没这么大的儿子。
天刚亮,老大夫的徒弟便来了,替他们煎了药灌下去,杜征渐渐退下烧去,睡颜渐渐平静下来。
医馆的病人也多起来。
柳三春见医馆只有老大夫和两个小徒弟,忙起来脚不沾地,便默不吭声地接过许多活计,譬如烧水递东西。
老大夫接过银针后,才发现递过来的人是她,看了眼她后,默许她这么做。
柳三春悄悄松了口气,做事越发专注细心。
一边忙,一边没忘记随时去屏风后观察杜征的情况,中途又发了次烧,灌了次药,总体比较平稳,老大夫说没什么大碍。
不过,老大夫建议他们再留一晚,至少等杜征醒来。
柳三春伸手去掏银子,对方不肯收,“不知小娘子可会做饭?你瞅瞅,今日不知怎的,病人格外多,老头子饿的肚子里直唱空城计,能麻烦你去做个午饭吗?”
她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小徒弟将她带去厨房,告诉她米面调料的位置,柳三春翻了下后,决定先出去买点菜。
她先去集市逛了一圈,买了一把刀豆,买了几条黄瓜,还有鸡毛菜,又直奔肉铺,下了血本买了一斤猪肉和半只鸡。
集市上也有鱼,不过快到午时,被晒得蔫蔫的,看上去不怎么活泛,和杜征前日捞的差远了,柳三春没相中。
提着大包小包回去医馆,老大夫见了非要给她钱,两人推让半晌,总算让对方歇了心思。
等她往后院去,老大夫立刻白了眼刚刚带路的小徒弟,“就你小人之心,这下看到了吧,还不速速把你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
原来,小徒弟一大早被指使熬药,又看他们穿着寒酸,以为老大夫被他们花言巧语欺骗,连诊钱都没收,心里不痛快得很。
所以听到让她做饭时,早一步去厨房将肉蛋和其他干货藏了起来。
怕她偷拿。
现在被骂了一顿,灰溜溜地去厨房,把家里其他食材一并取出交给柳三春。
回来后,还和他的师兄悄悄咬耳朵:“那小娘子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还挺唬人的。”对方那双清凌凌的眼瞟过来的时候,小徒弟怀疑自己的小心思暴露无遗,早已被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