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次日上午,小姨与小姨夫来替陈嘉音。小姨打包一份小馄饨,递给陈嘉音,“音音,你的早饭。”
陈嘉音打开打包碗,捧起先喝一口汤,汤中满是紫菜与虾皮泡开的鲜味,然而再一咂摸,回味中又有一丝淡淡的白胡椒的辛辣。陈嘉音放下打包碗,不着痕迹打量一眼,“小姨,这碗小馄饨是哪里买的?汤里有胡椒的味道。”
接话的却是小姨夫。“我就说,音音的舌头灵,一定能尝出来的。”小姨夫指了指窗外,“外头有个小巷子,往里走几步就是一爿馄饨店,看着不起眼,排队的人可多哩。”
小姨夫一面说,一面拿起一只苹果削皮,“我就去尝了尝,没想到它的汤里加了胡椒,不仅不怪,味道还更不错。音音不是最喜欢小馄饨?给你带一份尝尝。”
削开的苹果皮垂下来,很快便是长长的一条。削到最后,小姨夫斜刀一插,将苹果破成两半,一半给陈嘉音,一半给小姨。
“是不是味道不错?”小姨夫作为一名老餮,最欢喜自个推荐的美食受人肯定,只是他不知,陈嘉音迷上这爿店的小馄饨,可比他早了两年。
那时候,她尝遍江医长丰院区附近的大小食铺,整理出一份“IF今天不想吃食堂的就餐攻略”,发给谷阜。吃过几轮后,二人一致认为,无名馄饨店当之无愧地问鼎榜首。
只是那年之后,陈嘉音就不太吃小馄饨,更不大来江医附近。无名馄饨店独一份的胡椒味汤头,真是许久没吃过了。
许衡住院的次日,她本想碰碰运气,看那爿馄饨店是否开着。谁知,人家不仅好好开着,更愈加有名,成为食客盈门、早餐时点没处下脚的网红店铺。
陈嘉音的心中早没有几年前“想吃就非要吃到”的执着,她买回隔壁的烧麦与豆浆,觉得滋味也不错。
只是没想到,小姨夫会发现这爿馄饨店,更给她打包一份。陈嘉音尝着久别的味道,若说心中没有一丝波澜,那也是骗人的。
“嗯,好吃。”陈嘉音迎上小姨夫期待的神情,肯定道。
离开时,陈嘉音在走廊被喊住。她转过头,是正准备下班的谷阜。
“嘉音,”他快步走来,停在她的面前,“有没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许是步子迈得快,谷阜的声音微喘,平添一分着急的味道。
陈嘉音有点意外。除去许衡住院次日的早间,他们二人再没有面对面的交谈——虽然同在一处病房,平日里难免偶遇。可不知是谷阜看懂她抗拒的态度不再自找没趣,还是其实他也并无旁的想法,表达过相熟之人的善意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二人在医院偶遇也只是点头,最多问一句“陪床累不累?”“最近忙不忙?”
陈嘉音本能地想要拒绝,今时今日,她不想,也并无必要与谷阜再生纠缠。
然而,谷阜的眼中却有复杂的执拗,他盯着陈嘉音,一瞬不瞬的。
没等陈嘉音说出去或不去,小姨扶着许衡,去换药室更换腹部的纱布。居委会主任耳聪目明,老远听到关键字眼,“有的有的,音音最爱喝咖啡。”她连声应道,又与陈嘉音使眼色,让她不要因为面皮薄错过良机。
事已至此,陈嘉音不好再做推辞,于是点了点头,“好。”
二人走到医院附近的咖啡店。点单时,陈嘉音半分没看菜单,“中杯美式,正常冰。”
谷阜的指甲尖扣在大理石桌台,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嘉音,今天冷,”他不赞成道,“喝热的吧?”
陈嘉音不大领情。她一笑,“谷医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哪天不喝冰美式?”她说的是这两年的习惯,谷阜自然不知,“没事的。”
过一会,店员递来两杯做好的咖啡。陈嘉音环顾店内,见人并不许多,她便提议,去外头边走边聊——谷阜显见的有话要说,她可不想被闲得发慌的店员偷听壁角。
长丰院区的不远处有一片民国时期的老洋房,那里的街道遍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