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烟雨濛濛,真是杏花时节。在那杨柳县西边十里有个丰溪村,有座拱桥,虽不知是几时几代修的,打眼一看,也端的是小桥流水人家,近一瞧,则是茅草西风瘦牛。庄户人家淳朴,大家日子过得也都相当,住的是茅草盖的屋,吃的是粗粮加地里挖的野菜,至于精米,那可是金贵东西,寻常人家也只在逢年过节吃上几回。
其实现在日子已算不错,听这里的老人说,前十些年才真是惨。听得外面的敌寇打进来了,里面又哪里叛乱了,朝廷征赋税,从十抽一成了十抽三,要说,咬咬牙,勒紧裤腰带,东家借西家求,再不济砸锅卖铁,这赋税勉勉强也算交上,可征税不够,还征人。刚开始还是自愿,后来就变了味,随着战事激烈,官兵不住来催,拿着户籍簿子挨家挨户盘点男丁人数,年轻的才刚及十五便被束发在爷娘哭喊中一去不回,年老的颤颤巍巍还能走也被押走了,多少伤心泪,一时流不完,那时十室九空不是县史上轻飘飘的一句话,是真实景象,只剩了老弱妇孺,怀着与亲人再见一次之意,在野草丛生的地里艰难求生。
好在都过去了,前些年终于听得打了胜仗,哪里打赢的,不知道,反正打赢了就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这几年也陆陆续续回了几批人,真真物是人非,相见不相识,有抱头痛哭的,有借酒消愁的,还有回来一瞧一个亲人也没了,还有一大部分没回来的,估计其中有好些是真回不来了。
岁语虽忙着手里的绣活,耳里却也听得堂屋奶奶与隔壁来串门陈三阿婆的谈及了以前,虽听了数遍,可每次听完,都不由感慨一句,命这个东西有时真不由自己做主啊!
“娘,抱抱。”
这时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岁语瞧着直接坐地上抱着自己腿的软乎乎的小团子,摇了摇头,无奈放下才做一半的绣活,往下捞起儿子,“好,娘抱抱。”
又不觉心念一动,如果豆子被征兵了怎么办,随即又庆幸,不会的,豆子还小呢,等长大了战事早结束了,可万一又有新的战事怎么办,想及此,不禁忧从中来。
怀里的团子倒是自顾的在说,一句前言,一句后语,前后不搭,却说的起劲,岁语耐心的听着,直至豆子故作神秘的说要送她一个很好很好的东西,待及岁语看清豆子掌心里那只乌漆漆还在蠕动的是只蜈蚣后,不禁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惊叫出声,搂着小团子的手不自觉松了,她平生最怕这种长的丑有壳还会蠕动着的生物了,偏她的傻大儿还在咯咯的笑。
“娘很喜欢,但豆子,给它放掉好不好,它也要找它的娘亲。”豆子着实听话的很,张手就准备放。
“娘是说,去屋外,不对,去村头放,也不对,太远了,就放在前面那颗大榕树下面好不好。”
豆子点了点头,从她怀里挣溜下来,这小短腿倒也是飞快,岁语还没来得及给豆子穿上鞋,那光着的脚丫就已远去。
“豆子是又出去玩了?”奶奶和陈三阿婆的声音响起,岁语赶忙掀开帘子,对着奶奶和陈三阿婆点了点头。
“小子太皮了。”奶奶说。
“小子就该这样,皮实好养活,”陈三阿婆一眼瞧见了岁语刚做的绣活,不由对奶奶赞了一句,“你这媳妇真是娶到宝了,人长的水灵不说,手艺也倒真巧,瞧这只虎子,倒真活灵活现的哩。”这是一件蓝白色的兜肚,上面再有几针一只嬉笑的老虎就完整了,只岁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想,正欲在其周边绣一圈兰花纹样。
“你可别再夸她了,这几日来一直做着绣活,这般精细,费时费力不说,还费眼睛,我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才几岁的娃就如此这般了,以后怎么得了。”
“你这老婆子,嘴上说的轻巧,瞧那鞋子,可不是你衲的?”
“小子嘛,费脚,可不得多做几双备着。”
“咱这村子上数的过来几户人家,就你算是熬出头了,孙子有出息,孙媳妇又这般好,如今又有了曾孙子,不像我家三儿,还不知几时能回来,我这老婆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