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了周嘉宁的院子,那棵梨树下又落了许多花,像碎了一地的月光。
周围静悄悄,只有我来回的踱步声,我苦恼于情这一字的复杂,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爱与不爱真的这么重要吗,怎么会把好好的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我这一天不知道叹了多少气,感觉再叹下去我都会减寿十年,这可使不得,我这命宝贝着呢,万不可气到自己。
于是我拍拍屁股,一溜烟地爬上梨树,这是我小时养成的习惯,每每难过时便找棵树爬,瞧见远处的风景便可暂且放下现今的困境,举目登高自会心旷神怡。
我好不容易爬上了上去,却发现这树上竟早有了人。
那人一身青衣,眉目含笑,侧首望向我,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西山万崖,无舍无怀,是那个曾吓了我好大一跳的鬼大爷!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然这梨树就这么大点地,我差点就跌了下去,也不知他施了什么法术,这满树梨花竟像有了灵识一般聚拢到一处,团成了个垫子将我围住,那枝丫子也动了起来,晃荡着晃荡着将我晃荡回了原位。
这这这……
难道这梨树也成了精?
这下好了,我见他更杵了,小心瞅着他,生怕他一挥手就把我这小桃精给灭了,我还没成仙,可不能死。
我胆战心惊、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端坐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乖觉得仿佛被夫子训斥等待着板子打手心的学童。
谁知那人却只是勾起唇轻笑了下,而后温声说:“怎么还这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废话,换谁不怕啊,稀奇古怪又神秘莫测,不怕他才怪呢!
我只敢在心里腹诽,可他仿若有读心术那般,竟明了我心中所想,他把玩着堪欲飘落的梨花,笑着问我:“你想帮她,可曾想过她要的是什么?”
咦?他这话……难道是指周嘉宁?
我犹疑地向他投去目光,他任那朵梨花自他手中缓缓飘落,并未看我,我只好问:“你这是何意?莫非你有办法救她?”
他摇头,而后定定地望向我:“求死亦是求生,你知其所求,何不想想,她求的是否只有赴死这一条路可以实现呢?”
求死亦是求生……
周嘉宁求的是苏衡,可我从哪里再给她变出一个苏衡呢?
我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死局的解法,抬头向他望去,他却还是那样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望着我。
“求死亦是求生……”
我不断默念着着六个字,忽然,犹如醍醐灌顶,打通任督二脉,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急急地想要求得一个答案——
“她求的是爱,是母子连心舐犊之情,但她也是她家里的孩子,是她父母的心爱,是也不是?”
他未曾回话,只是肯定地看着我,似乎是在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她是被爱着的,也一直有人爱她,她所求的爱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因为她在这里,她只有苏衡,所以苏衡之死令她断绝了被爱的希望。但她可以回家,她爱她的家人,她一定会坚持着活下去的。”
我自觉我这话有十分道理,不免向他寻求意见,为表我虚心求教的态度,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脑袋微微向前伸,若我非妖,定是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
他瞧瞧我,再用眼神瞧瞧我紧攥着他衣袖的手,察觉到他视线的我连忙把手放开,只见那烟青色的袖子上两个黑黢黢的手印子……
原是我爬树时那一手的泥点子都擦到他那儿去了……
尴尬了……
我心虚地拍了拍,继而呵呵笑了两声缓解尴尬:“不好意思啊,我这不是着急嘛,哎呀都是朋友,别介意啊。”
他抬手一挥,那脏兮兮的袖子便又恢复如初,也不知那是何料子,光滑透亮,薄如蝉翼,衬得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越发精贵,跟玉雕似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