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样想?那该怎么想?”我问他。
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个瑛娘是凡人女子,还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婉端庄,某一年我父亲外出有事,在护洲湖的湖畔乘船偶遇了她,他们相谈甚欢,一来二去,便互生了情愫,常常单独约出私会。我母亲多年无子,父亲就寻了这个理由,将瑛娘娶进了门,虽是做妾,但父亲还是夜夜宿于她房中。后来有了扶宣,父亲又专门给他请了凡界最好的儒士,读了一肚子书,估计都是些“仁爱博厚”“兄友弟恭”“和家和睦”这样的,所以,他定是要教训我冷冰冰只知道族主之位,不懂人间亲情了!
我的心中又涌出许多鄙夷。
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凭什么来教育我呢?
就凭他有一群乌合之众一样的拥护者?就可以来指责我?
也不看看自己方才是怎么被我打到地上去的!
我压下心中快要溢出的鄙夷,扭头撇他:“噢?你不会还真信血浓于水那一套吧?想劝我和你一样,与族人共享天伦之乐?莫要追名逐利,好把位置让给你?然后你接管家族?”
扶宣盯着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如果是这样,那你大可不必来和我说道理,你去和父亲说好了,反正你与你母亲那么受父亲喜欢,想必他就等着你这句话了。”我越说越生气,怒意从心底的各个角落奔涌而至,又补了句:“不必和我浪费口舌,我不想听你那些迂腐的劝善话!”
“........”
“你........怎么这样说话?”扶宣听了我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眉头紧了又松了,比吃了蚊子还难看,气势也渐渐小了下去:“我没想和你讲道理来着........”
“那你想说什么?”
“……....”
扶宣那张好看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尴尬难堪的神情,本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握在身前几下,又松开垂了回去,嘴唇抿了抿,终于开口道:“我只是觉得,咱们这个年龄,会像你这样想的人........很少,或者说,没有。”
我没和同龄人接触过,听了这个倒来了点兴趣:“哦?这么想怎么了?”
他步子很从容,不紧不慢,声音却透露出些急于解释的着急:“我只是觉得,你的考虑固然正确,修为又那么高强,会坐上族主之位是迟早的事,但你被世俗名利扰乱了心境,只想着族主之位,对身边人总是一副不屑又敌视的模样,怕是太没有人情味些了吧?
这家伙,怎么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难不成还学了读心术?练了什么邪功?
我把语气放缓了一点,看着他问:“这样想不对?”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给我讲道理,还是这样平和,不像母亲那样,每次说教都要骂我几句,问我为什么不是个儿子。
“倒,倒也不是………”
我又道:“是吗?那怎么才叫对?”
扶宣面上一顿,应该是在酝酿用词,毕竟我也感觉到了,我说话时戾气很重,估计他也不想恼了我,白惹一顿麻烦。
我才发觉自己居然是个脾气这么坏的怪人。
“世间之大,世人万千,各人生长经历不同,思维看法便不同,倒也没有对错一说,至少,你的想法,放在一洲之主继承人的位置上说,还是很有远见的,知道防着别人,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他说得从容不迫,平和有度,语气很轻,不像是在说教,没有长者训诫时居高临下的姿态,我听久了竟也没有不舒坦,倒觉得一些话还颇有道理。那一刹,我产生了一种在与他闲谈的错觉,很平常,很淡然。
这人好像也没有初见时那般讨厌了。
至少,心不算坏,还知道我先是他的妹妹,再是他的对手。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近一个时辰,我终于看见蜿蜒远处有点点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