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的,我早就没有退路了。”
扶宣说这话的时候,山外正下着小雨,细细密密,夹杂着打旋着的冷风,我才张开口,就夹杂着血腥味涌入了我的鼻腔。
我现在恐怕不能再称他扶宣了,更不能称哥哥,思索一阵,我只得叫道:“佚狐。”
他扭过脏兮兮的狐狸脑袋,一双褐色的狐狸眼看着我,像是黑夜里的一星微光,只是不大暖和,冰冰凉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你放我走,我就撤兵。”我说。
他不语许久。
雨还在下,有一些雨点敲在我的脸上,我缩了缩,佚狐似是察觉到,他卷起了狐尾,将我圈在他的尾毛之中,白绒绒的狐尾已经被血污染脏,但还是很软乎,被他这样一包,我顿时不冷了。
“好。”
许久,他背对着我,吐出一个听不出情绪的字。
言罢,他松开了我,转头走向飘摇的雨中。
只剩寂静无声。
我抓起扶宣为我叼来的最后一卷白绫,在伤腿上绕弯着包裹。洞外的雨好像叫得更加凄厉,像是雪狐奔在冰原之上的踏雪。洞内不算很暗,边边角角都被黎明前的月色照亮。我听着满山的风雨,打散了头发,用手细细梳理起来,而那埋没在岁月深处的往事,似乎也都重见天日,一一在我眼前纷呈铺开………
扶宣是我的异母兄,亦是我坐上洲主之位的最大劲敌。自打年少时相见的第一面,我就明白,我与此人,永无兄友妹恭的可能,只有君与臣,王与寇。
我时常与他不大对付,从未唤过一声哥哥,还总是跟他为难。
可他似乎毫不在意,还说过,他并不中意那高山仰止的洲主之位。
若我是杀伐千里的剑,那他便是侯剑收回的鞘。
他从不曾对我索要过回报,仍是默默地跟在我后面,无言之间,替我挡下万千尘世风霜。就像寻常人家的兄长,一遍一遍,带我去看许多不曾见过玩过的事物。
我好像有些喜欢他,便日夜幻想着,他若不是我的兄,是不是会更好。
后来,他真的不再是我的阿兄。
他成了青珂雪山的的狐。
再后来,我们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此刻山外尸横遍野,尽是我们双方的族人。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又反悔了,我想:那他还是当回我的阿兄吧,哪怕终身恪守人伦,老死不相往来………
*
好困!
我捧着一支银簪,眼皮好不容易睁开,身后才片刻没了动静的功夫,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合上。
“你听到没有,啊?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把那贱人和那小贱种比下去,咱们母女二人的以后,就靠你了!扶织?你又聋了是不是?”
母亲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炸开了。
真的很吵。
耳垂传来一阵疼痛,我这才从幻想中反应过来。一转头,就看见母亲柳眉倒竖。她一手扯着我的耳朵,指关节都泛了白,嘴里絮絮叨叨,啰嗦着那些我早已听烂的话。
“听到了,母亲。”
我知道的,如若我不答应她,她定会一直大吵大闹下去。
踏出院门,我看见我的海棠树开了花,洋洋洒洒,树影映了满墙。
星徽阁我不曾来过,今日一见,果然如母亲和侍女们所说的一般,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我看得有些入了痴。母亲说过,世人都说扶家是当今天下最好的氏族,是多少人挤破头皮也进不来的好门户,是世间所有降妖师的向往之地........
在这之前,我从没出过起居的那一方小院,我看着房梁上数以千计的灯,屋宇间纵横交错的桥,还有在漫天星辰里闪烁的刀光剑影,才算明白了我们家为何会被人称作是”凡界第一族“了。
不待我看够,迎面走来一只丹顶鹤,它对着母亲作了个揖